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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JoongBo] 沉澱(十二)

匆匆結束代言活動,視線所及不外乎飛機頭等艙、會場、飯店、車內,他甚至還沒好好看過新加坡的樣子,就必須趕著前往馬來西亞。

離境時機場大廳果然出現滿坑滿谷人潮,手機、數位相機、單眼相機,長槍短砲通通對準了他,他收拾疲憊的心情,露出制式化笑容,嘴角上揚15度,踏著大步伐走過。經紀人事先交待過,因為他不常來新加坡,所以fans們都很激動,要他動作快點,否則保鏢再多也撐不了多久,千萬不能讓場面失控。他縱然想一一謝謝她們,還是只能提著護照和行李微笑盡速離開,她們手中伸出來的禮物和簽名版他都沒有停下來接收,只是一徑往前疾走,反正那些東西最後都會被統一彙整寄回韓國,到時再細看就好--然後他看見了,那醒目的三個字。

前些天才見過的那個人、久違的"生菜"發音、短暫恬淡的8個月,還有之後的無止盡空虛……「到世界」這句話他從下山後就不曾再說過,本是下意識的迴避掉有關WGM的關鍵字,卻沒意料到它被賦予了這麼重大的意義。那三個再簡單不過的文字在這個混亂場面中顯得異常醒目,就這麼直直地撞進他眼底,他沒有太多時間思考,也無暇重整紊亂情緒,只是反射性地想把它納為己有--所以他伸手,抽走海報。

他聽到後頭傳來尖叫聲,這才驚覺失態。如果其他粉絲不平怎麼辦?這簡直是鬼迷心竅了,他不該這麼魯莽行事的。然而現下已經無可挽回,他不可能停留,只得硬著頭皮加快腳步,無視眼前兜上來越來越多等待收取的物品,一心想辦法儘早上車。

真糟糕,兩年前的事情現在大有重燃的趨勢,他根本不該給她們希望的。但是心底又有個小小聲音反駁著,試試看也沒關係吧?就這麼天人交戰著,他被推上車,一坐定便迫不及待拿起手中的海報端看。到世界,還有成堆的回憶畫面,煞是刺激原本平靜的心湖,泛起漣漪圈圈,他不忍再看,怕收拾不了,又想起窗外還有數十雙注目著自己的眼睛,金賢重冷靜下來,把海報置於一旁,開始微笑揮手道別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"我今天拿到了生菜飯們送的海報。"

點開簡訊,短短一行字,又讓皇甫惠貞想起那個令人沒輒的傢伙,最後她選擇不回覆。心裡頭盤算著,也許主動結束聯繫是最平和的解決之道,撕破臉畢竟不是她的作風,所以順其自然吧,搞不好他會知難而退--想騙誰呢,如果真這樣他就不是金賢重了。

皇甫沮喪地嘆了口氣,一籌莫展。

「怎麼了嗎?」坐在駕駛座的申愛羅問道。

兩人剛一起做完禮拜,正在前往育幼院的路上。申愛羅今天提早出門辦事,順路經過她公寓,乾脆載她一程。

「沒事,」皇甫揉揉眉頭,把手機放回包包。「就是個後輩。」

「難得看到有後輩讓妳這麼頭痛的,」申愛羅打趣道,「讓我猜猜是誰……賢重氏?」

她大驚!「姊姊怎麼知道?」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溜嘴了。

「呵呵,他是個不錯的人啊。」申愛羅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,眼睛持續緊盯眼前路況,絲毫沒被副駕駛座的人影響。「前幾天他才向我打聽該捐款給哪個機構比較妥當呢!妳也知道吧,他有自己的基金會。這孩子真的長大很多啊!」

皇甫怎麼也無法想像素來最怕長輩的那個人竟然會主動聯繫申愛羅,看他在WGM裡的樣子,根本就是把人家當剋星看!這反差實在太大,她一時之間沒辦法接受。

申愛羅對她的震驚恍若未覺,繼續補充:「而且不瞞妳說,他也有對Compassion Band持續捐款,金額不大,但是不曾中斷過。」

皇甫惠貞懷疑還有什麼嚇得倒自己。在她學習遺忘的時候,他到底改變了多少?「怎麼都沒有人和我說?」

「他要求保密。」畢竟Compassion Band是藝人發起的組織,雖然號召力大,卻也容易樹大招風,隱私問題畢竟是首要考量,很多藝人在捐款同時更加低調,協會也很配合地一概不公開,當然皇甫從來沒過問過這些。正因如此,她才渾然不知他已悄悄介入她的生活,以一種最低調也最強制的方式。

申愛羅看著皇甫一路走來,心裡頭自然明白金賢重重要性異於他人,眼見他們磕磕絆絆,明明想要靠近對方,卻硬是把彼此推開,如今其中終於有一人願意試圖跨步,哪有讓另一方退縮的道理?申愛羅打了圈方向盤,駛入育幼院所屬的停車場,一邊看著後照鏡倒車,一邊說道:「妳也老大不小了,打算東挑西揀到什麼時候,賢重條件很差嗎?」

就是太好了,好到自己不敢接近啊!「姊姊別開玩笑了,不會有可能的。」皇甫乾脆地做結論,下車打開後車廂,開始搬東西。

申愛羅苦笑地也跟著下車。真是個固執的孩子啊,她想。「我先表明立場,我是絕對站在賢重那邊的。」

「姊姊--」

「皇甫,」申愛羅停下手邊工作,定定看著她,「全世界就屬妳最不該推開幸福。」

「我不想惹麻煩,妳是知道的。」皇甫頭也不回地說,抱著裝滿零食和玩具的箱子走向育幼院。路上已經有許多院童迫不及待迎上來,三三五五在她身邊園繞,皇甫露出溫柔笑容,蹲下來取了些東西先讓他們玩去。「有些人就是碰不得,我又沒傻了。」

天氣很好,陽光普照,申愛羅看著皇甫的臉上的笑容,怎麼也捨不得讓眼前這個善良的女人再繼續孤單下去。她絕對會推金賢重一把,這小子,太上道了!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盯著眼前密密麻麻的schedule,金賢重揉揉太陽穴,疲憊鋪天蓋地而來。

雖然前一陣子已經放過假,但感覺好像根本沒能來得及喘口氣,又被趕鴨子上架。雖然他總是一副淡漠的樣子,可是內心的不安完全騙不了人。面對她,他什麼辦法也沒有,就算她今天一動不動地站在眼前,他也能因此驚慌失措。明明試圖冷靜理出頭緒,那個女人卻又再度左右了自己的心思,於是他只能棄械投降。

助理已經把前陣子在海外收到的禮物收拾好了,全放在一個大箱子裡,剛剛才搬進會議室。他不可能把禮物全數帶回家,一來因為數量驚人,二來他也用不上,自己可觀的收入足夠滿足再強大的物質欲望,何況他本來就是欲望很低的人。各國粉絲送來的禮物他大抵先看過一次,信件全數留下,樂器類先放錄音室擱著,營養品分給週遭的演藝朋友們,有自己圖示或標記的最難轉手,只好通通交給公司處理。其他能捐的就偷偷捐給慈善機構,既然他什麼都不缺,應該把資源留給更需要的人,這是一向忙於公益的那女人在無意間教育他的。

金賢重拿起禮物堆裡最上頭的那張海報,猶豫著是否該帶走。平常粉絲送的海報他通常不會留下,那張臉自己已經看得太膩了,可是這一張……有她,意義完全不同。可惜他是個很實際的人,有些事情還沒成真前就只能是想望,不該給自己太多錯誤期待。她的態度他很清楚,既然連個開始都還沒有,那還是正視眼前的難關比較重要,結果就先擱著吧,反正也不急著揭開。最後他還是物歸原處,就讓它停留在機場上發光發熱的那一刻。

裴勇俊正好在此時走進,「粉絲們很熱情呢。」

「想想有點消受不起。」他聳聳肩,坐直身子。隨後更多工作人員進入會議室,準備開會討論接下來的行程。一個人的活動不比團體,不用受到團員牽制,所以更好敲定通告,卻也因此無法分散注意力,而需要注意更多細節。

接近年末,各大電視台、甚至其它國家都發來邀請函,演藝大賞和頒獎典禮實在太多,有些真的不能出席只能請人代領,有些則勢必得親自露臉,今天就是為了確定這些才會聚在一起開會討論。

想想一年又要過了,2009年的尹智厚、2010年的白勝祖,還有以SS501和個人身份活動的金賢重,他現在所立足的地方,常人甚難企及。高處不勝寒,他努力站穩腳步,心底卻始終驚惶,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,似乎風一吹就會倒下,就算再多工作人員用全身保護住他,也比不上一雙溫暖的柔荑緊握來得踏實。唯一的好處是他的能力變大了,可以藉此幫助更多人,她會因為這樣感到欣慰吧?他不停這麼自我提醒,想盡辦法給足前進下去的理由。

拜託,就算我走得再遠也不要丟下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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