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JoongBo] 沉澱(十七)

「喂？」
「那個……是我。」想著他應該有來電顯示，皇甫索性省去自報身分的麻煩。「恭喜你啊，一位。」
「啊，謝謝……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，金賢重草草道謝後又看了一次顯示名稱，確確實實是“走具”沒錯。「不過，妳怎麼會……？」

果然太衝動了！皇甫頓覺無地自容，反正目的既已達成，不如盡快結束這尷尬的通話。「只是想祝賀你而已，我掛電話了。」
「等一下！」話筒另一端，金賢重急忙大喊。引起一旁工作人員的注意，他向眾人鞠躬道歉後匆匆離開待機室，走到罕有人至的緊急出口，推開逃生門進入，過快語速的字句在無人樓梯間迴盪。「那個……妳看放送了嗎？」
「哦，看了。」不然怎麼會知道你得一位了呢？皇甫失笑。
「覺得……怎麼樣？」因為是在乎的stage，因為是在乎的人，所以問出這個問題的金賢重特別不好意思，顯然非常重視對方的看法。
「要我說實話嗎？」
「當然！」
「好吧，那我就不客氣了。」皇甫知道他是個直接的人，只想聽真話，於是撇開那些已知優點，單論缺失。「你今天出錯了吧？在間奏的時候。既然都不是初舞台了，不該出這種差錯才是。還有，麥克風聽得見換氣聲，我知道有些是刻意的，但過多就不好了──」
「那其實是因為邊跳邊唱，太喘了。」金賢重老實道，清楚聽見皇甫的大笑聲，他不小心也跟著笑了出來。「我本來就不是實力派的，妳不是很清楚嗎？」
「是是是。fan們聽到了該有多難過啊！」皇甫揉揉太陽穴，減輕因為笑得太過火引起的暫時缺氧，「其實該改進的地方你應該都知道，我就不多說了，自己回家再看一次重播吧！」
「哦，這是一定會的。」金賢重止住笑，忽然變得真摯起來，「不過，我很開心，妳終於肯理我了呢！」
唉，失策。皇甫平靜地道：「又不是小孩子鬧彆扭，我也沒不理你啊。」
最好是。金賢重不高興地質問：「沒有嗎？妳恐怕不知道我之前因為某人的冷漠難過得都要吃不下了，現在某人竟然敢否認──」
「賢重啊。」
「──又不是金祖沅和吉羅琳！」猛然中斷滔滔不絕的抱怨，金賢重回神後愉快地應：「哦，怎麼了？我在聽啊。」
「我們就這樣，不是很好嗎？」皇甫低下頭，手無意識地在儀表板來回撫觸。「不好嗎？」
他的笑凝結在嘴角，倒有點像平時拍海報時的樣子。「我──」
「我明白的，只是對不起，我好像是個自私的人呢。」皇甫不讓他發言，深怕他說出會破壞兩人目前關係的話。「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，也不想改變，你懂嗎？」
「可是──」
「不說了，你恩兒姊姊來電話了。」她收線，沒有半點猶豫。
金賢重呆杵在樓梯間，隱約聽見外頭傳來後臺特有的吵鬧聲，然而此時此刻，他的心一片死寂。摸著還微熱的手機，坐在冰涼瓷磚上，他不確定自己錯過了什麼。是一個完美演出、一次完整通話、還是一絲渺茫希望？
他向來是個有毅力的人。但這回，他不確定自己有辦法堅持到最後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無限Girls的錄影結束後，皇甫和宋恩兒去吃宵夜，點了些下酒菜，外加幾瓶燒酒，兩人沒主題地閒聊起來。
「我說妳，最近是不是有好事？」直腸子的宋恩兒說起話來總是開門見山，「瞧妳一副喜上眉梢的樣子，是要嫁了嗎？」
皇甫差點沒把剛喝下的那口酒噴出來。「說什麼啊！哪來的假消息？」
「開玩笑的啦，妳怎麼越老越正經啊！」幫對方順背，宋恩兒笑得開懷。
「是姊姊沒個正經！」
「我接下來就要說的就是正經事了。」話雖這麼說，宋恩兒卻笑得更加諂媚。「不是別的，姊姊我呢，最近認識了一個還不錯的人──」
皇甫怎麼會不知道她打的是什麼算盤？「那就請您自己留著用吧，別再幫我介紹對象了。」
「妳這丫頭怎麼這樣呢？」宋恩兒不滿地道，尚未出擊就被打回票，真叫人氣悶。「呀，不給我面子沒關係，但妳總得給自己一個機會嘛！」
「會好的，別提了。」皇甫一口乾盡，不再回應。
宋恩兒盯著她瞧了一陣，用食指推推她前額，「傻子，真的是傻子……」
給自己什麼機會？她不也沒給某人機會嗎？大家扯平。
她怎麼會不明白金賢重的心意？都幾歲的人了，該經歷的也經歷過了，不會看不出來。她確定自己沒有會錯意，搞不清狀況的是金賢重；是他以為兩人有可能，是他以為努力就可以成功，是他以為她也沒有放棄。
錯了，她從一開始就打退堂鼓，躲在自己的保護繭裡拒絕面對。她出道得太早，早到她看了夠多前例，足以當作警剔和借鏡。什麼該做、什麼不該做，有些潛規則是大家都明白的。儘管偶爾會有例外，但她斷無可能見了區區幾個奇蹟就飛蛾撲火，犯規的人後果自負，她比誰都清楚。就算真有動心，就算真有感情，她都不至於為金賢重賭上全部，同時也不希望金賢重為了自己賠上前途。
打從知道他要退出WGM開始，她就做好心理準備了。在節目上或許還能有藉口：太投入演出所以有了感情，這是一對長期班底理所當然會出現的情形。可惜規定是那麼明白，下了節目後，大家好聚好散、各不相干。倘若有誰違規，屆時的感情就是「失職」，而非「敬業」了。金賢重和她比賽時，她總是遵守規則的那個人，就算金賢重可以隨意更改規則，但那只限於節目時。結束後他也必須遵守規定，更不用說循規蹈矩的她了。
退出節目後，皇甫以為可以收回之前的情感，卻沒預料到從此之後必須付出更多努力，才能堅定自己早已動搖的心。更糟的是，無論在哪，她總會聽見他的消息，知道他出了意外、得了大賞、簽了新約。於是她轉念一想，或許Anti、謾罵、抨擊，包括她幾近滿溢的情感，都是可以能忍下的，如果他能夠因此走得比較平穩，那些都不算什麼。現在這麼做，無非就像先前一樣，不過希望他能發展得順利些。
因為，自己的付出和努力不能白費，而脆弱的心也禁不起任何傷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