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WooRong] 仙人掌(上)

南優鉉 × 朴初瓏
A Pink的隊長好像不太喜歡自己，雖然沒有確切根據，但南優鉉就是感覺得出來。

他從小就長袖善舞，總是能輕易攏絡人心，對什麼人該用什麼方法，頗有自己的一番見解，並且對此深信不疑。可是那些小技巧對朴初瓏完全不管用，無論是微笑、招呼、攀談，她總是禮貌又技巧性地迴避掉，連一小段對話也不允許發生，好像當他是什麼瘟神似的，一靠近就會出事，他所有釋出善意的招式全數失效，以致從認識至今兩人始終半生不熟，這讓南優鉉難得地嚐到挫敗的滋味。

大概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吧，明知朴初瓏渾身防衛，他卻還是試圖靠近，在她親口說出來之前，南優鉉是不會願意承認自己被討厭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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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錄“仙人掌”那天，為了和合唱者Lucia討論細節，他在錄音室待到很晚，送前輩先離開時已是深夜，於是索性不回宿舍，在錄音室睡了一晚，隔天要離開的時候，他才看見那盆仙人掌。是Lucia前輩帶來的，算是送他的見面禮，他一忙就忘了它的存在，現在倒是有些棘手。放在這也不是辦法，優鉉想了想，決定回宿舍一趟，沖個澡，順便把仙人掌捧回家。

搭電梯的時候他久違地遇見朴初瓏，依舊習慣性地想找她搭話，可是憶起前幾次不太愉快的經驗，熱情便瞬間冷卻下來。何必老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呢？優鉉念頭一轉，壓抑下想裝熟的衝動，整了整臉色，盡力營造冷漠的形象，面無表情走進電梯。

「那是仙人掌嗎？」意外地，朴初瓏主動開口了，眼睛專心盯著他手上的植物，完全沒發現它的主人正在天人交戰。
優鉉憋得緊，卻又忍不住開口回答。「呃，是。」瞧這難改的死個性，說好不搭理的，結果不到10秒就破功了，他捧著仙人掌的雙手顯得有些無力。
可是對方只關心那株植物。「好可愛喔……」簡直目不轉睛，連說話的語調都是上揚的。

這是她第一次卸下戒備，用這麼和氣的口氣對他說話。

這下子南優鉉真的開心了，好不容易才築起冰牆霎時瓦解，熱愛社交的那個公關性格又鑽出來了。「妳知道仙人掌一個月澆一次水就夠了嗎？」這是歌詞的內容，他不知怎地順口而出，下意識有意延長這段苦等許久的友善對話。
「哇，真難想像。」初瓏輕聲附和，這才依依不捨地將目光移開仙人掌，正眼看向他詢問：「你怎麼會想養這個？」
「呃……」其實也不是真的那麼想養。他躊躇了一下，還是說了實話：「前輩給的，我還沒想到要怎麼辦。」
「原來如此。」
他還想多說幾句，她的樓層卻已經到了，初瓏回頭揮手道別走出電梯，毫不戀棧。
難得的機會就這樣沒了，南優鉉有點悵然若失，這感受很難具體說明。就像以為期待已久的晴天即將到來，殊不知太陽只是稍稍露個臉而已，一下子就又回復到原本灰撲撲的天氣，陰沉滯悶、抑鬱低落，不適合仙人掌，更不適合他。

光憑那點水是活不了的，仙人掌多少還是需要陽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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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普美一早就在A Pink宿舍大聲嚷嚷：「就放在門口耶，我差點就踩到它了！差一點！」她口沫橫飛地說著，還不忘比手畫腳以示驚險程度。
「小心點，妳不要被刺到了。」瑜暻將她拉開，遠離那盆剛撿回來仙人掌。
娜恩注意到小盆栽的一旁附了小卡片。「這是什麼？」
「是給初瓏姊的耶！」
「喔……」六人互相交換了眼色，眼神間的促狹不言而喻。

朴初瓏在廚房準備午餐，沒細聽女孩們的大驚小怪，直到普美似笑非笑地賴到她身旁。「初瓏姊，這好像是妳的耶。」說完的同時遞出卡片，在她眼前晃了晃。
其他人跟著一塊兒擁入廚房，窄小的空間一下子塞進太多人，初瓏根本無暇顧及裡頭的內容，光是擔心她們的安危就先操煩了好一陣，忙著警告“鄭恩地妳不要碰刀！”、“夏榮小心背後鍋子燙！”，至於真正主角的那張小卡，卻在大家先後傳閱完畢過後才終於輪到她，初瓏隨意在圍裙上擦了擦油膩的手，小心翼翼拎著看。

“送給91 Line的初瓏小姐，生日快樂。”

「姊姊，妳什麼時候加入91 Line了？」南珠的大眼睛眨巴眨巴，一臉疑惑問道。
「我沒有。」初瓏清嗓澄清，心裡沒特別排拒，反而有點驚喜。訝於自己的反應，她不著痕跡轉移話題：「仙人掌在哪？」
夏榮小心翼翼將它從客廳捧來。「這裡。」
初瓏接過盆栽，六雙眼睛隨著她移動，深怕錯過任何精彩表情，沒想到耐心等了許久，久到普美都快要沉不住氣了，她還是不露形色，始終沒發表任何評論，只是一直看著那株普通的仙人掌。

仙人掌會開花，他知道嗎？

直到聞到燒焦味，初瓏才驚覺自己忘了關火。
推開其他團員搶救泡菜鍋，她將突生的念頭逐出腦海，頭也不回匆匆交代：「恩地啊，打電話給浩沅，就說謝謝團員的仙人掌。」
此言一出，另一頭同樣炸翻了鍋。「還在想怎麼沒署名咧！原來是他們！」
她們肯定聯想到錯誤的方向去了，偏偏相較之下，午餐有無著落更加要緊，初瓏忙著收拾，沒有多餘的心力分神滅火，只能放任妹妹們天花亂墜胡亂猜測，越說越起勁兒，勾勒得越發煞有其事。
恩地還自作聰明幫她編好了理由：「難怪妳不反對浩沅，反正都是同家的嘛……可是話說回來，對方是誰啊？」
「妳照做就對了！」見這群人光會添亂，初瓏將她們通通推出廚房，沒有想解釋的意思，回頭又繼續和食物奮戰，那株植物很快就被遺忘在後。

仙人掌後來被娜恩安置在餐桌，她們圍著它吃了頓“堪食”的午餐，不過這頓飯吃得不亦樂乎。席間，團員將INFINITE全都討論了一輪，猜測各種可能的人選，除了恩地再三強調絕不可能是李浩沅之外，她們一致同意必須將其他人都列入觀察對象中。
初瓏沒有扼殺少女們難得的小幻想，安安分份吃完整頓飯，盯著中央的仙人掌，心裡忽然覺得好笑——她甚至，沒有他的號碼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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仙人掌禮物好像奏效了，至少從此南優鉉有話題和朴初瓏搭話。

「你好像真的很關心。」在他一而再、再而三地詢問仙人掌的成長進度後，初瓏這麼說道，並且發自真心地問：「要不要帶回去養？」

地點是宿舍附近的美容室，她獨自前來做定期的手部保養，沒想到正巧遇到他也在這，和美甲師聊得正歡。南優鉉見著她似乎也很驚喜，指指自己身旁的空位請她就坐，初瓏還來不及推拒，她的美甲師就開始在那張羅起來，她只好半推半就地從命，一坐下便聽他又問起這件事。

「啊、不用啦。」優鉉乾笑了幾聲，輕巧地婉拒這個提議。「我不擅長這個……」
「好吧，如果你想要回去再和我說。」初瓏也沒強求，想著人家行程那麼滿，大概沒時間照顧吧，反正一個月只要澆一次水就好了，對自己來說並不礙事。
她好像有點誤解了。優鉉急忙重新強調：「那是送妳的。」意思就是不用還了。

初瓏擰起眉頭，反覆咀嚼著他的話，很認真地思考背後緣由。他們兩個又沒什麼交情，別說是互相贈與了，剛開始根本連話都兜不上幾句，這株仙人掌若不是寄養，為什麼要交給她？不可以隨便收受禮物，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，何況他也不是她的歌迷。
（雖然在剛認識的時候他曾經說過：「我是妳們的fan！」這類的話，不過朴初瓏不會傻到把這種應酬話當真的。）

總得問個清楚。「為什麼？」
「因為……」被這麼問道，優鉉一時說不出理由，或者應該說，說不出體面點的理由。
當初看她表現得頗有興趣，而自己也不太想花心思照料，於是便順勢借花獻佛，做個順水人情之餘，也貪心地希望可以成功建立與她的連結，他仍是精明的，不會做不求回報的事——這話可不能照實說。

「因為、我們是朋友嘛，哈哈。」這麼說也算和卡片有所呼應了吧？
「嗄？——這樣啊。」愣了兩秒，初瓏輕易地接受了他的說法，也不質疑“朋友”那兩字的真實性。「那麼我就收下了，謝謝你。」
優鉉笑臉不改，幾乎是職業性地，眼睛瞇起的縫寬、嘴角揚起的弧度、露出的牙齒顆數，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處，好像兩人真有深厚友誼似的，開玩笑的語氣如此自然。「難道，初瓏小姐不希望成為我的朋友？」

他從來沒放棄過和她變親近的想法，就算對方不太領情，他仍是視若無睹一心努力。屢次碰壁累積出可貴的經驗，他對她何時熱情、何時冷淡，比誰都感受得更加深刻，因此熟練得可以聽出剛才的遷就，她表面認證兩人的友情，話中並沒有真心，他心下一冷，可是卻不敢、更不願揭開，只能可悲地挾在試探中求證，哪怕她只要點個頭，從此之後他必定懂得知難而退。

「怎麼會呢？」話這麼說道，她的笑卻疏遠客氣，明明是同年，依舊謹守著後輩的分際，毫無“朋友”間的親暱。「不是朋友的話，就沒有仙人掌了。」
得不到預期的正面答覆，優鉉鬆了口氣，卻也不太甘心。「看來是仙人掌收買了妳啊。」
「妹妹們喜歡的，我也喜歡。」初瓏溫和地回道，始終笑得謙恭。「仙人掌是如此，前輩您當然也是。」

她語氣裡的善意幾可亂真，南優鉉有些糊塗了，隱約仍看得見她身上的刺，同仙人掌一般，盡數朝自己豎起，難以忽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