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YongSeo] Tu me manques (上)

●本文為10,000 hit紀念賀文for水氏水獺

有圖為證，謝謝獺子

#01 

「妳沒睡飽嗎？」

春寒料峭的清晨，徐朱玄以一臉睏倦回應發問，無神得險些認不出鄭容和。

她沒遮掩，頂著素顏解釋：「昨晚有電台節目，之後又拍了雜誌。」

「哈哈哈說笑，什麼攝影棚還讓妳深夜出借？」

「有的。」她打了個呵欠。「您呢？來預錄回歸舞台？」

「我們半夜就錄完了，現在要去上妳圭賢哥哥的節目。對了，聽說妳換號碼了？怎麼沒通知一聲？」

徐朱玄嗯了聲，不安地看著他從吉他背袋翻出手機，交給她時連吩咐都免去。她手持冰涼的無殼手機，為這理所當然略感慌亂，在川流來往的同業之間，一下子找不著立足點。

當事人卻忙著同路過的團員打鬧，半晌才發現她沒反應。「怎麼？換號碼的話，kakao也換了吧，難不成妳還沒申辦新帳戶？」

「啊、好，我現在輸入，你沒有設置密碼吧？」

「沒，麻煩。」他揮揮手，不甚在意。「妳看起來真的不太妙，化妝化得出好氣色，可化不出好心情，連我這麼外行的都看出來了，多休息點。」

「我知道，謝謝關心。」

徐朱玄向來如此，專注的時候頭也不抬，鄭容和也沒再多言礙事。待她輸入完成，他當面發了第一則訊息，是個滿頭大汗的表情符號，她允諾回去立刻加他，兩人睽違三年再度搭上線。

這不是驚天動地的感人重逢，不過時機成熟而已，熬過那些時日，捱到如今不需劃界也無干的局面。職場是再小不過的一瓣重疊，文氏圖交集之外的那兩塊不須對方入侵，這是共識。

#02

我結時期輿論方興未艾，上哪都會被問到與節目有關的問題，徐朱玄很是受寵若驚。說來有趣，出道三年未能獲得這麼多個人關注，與鄭容和放鬆地聊個天、開個玩笑，卻瞬間就衝上熱搜字之列，她第一次領受到固定節目的效力，因此更加把握每次錄影機會，也開始學著付出、展現更多樣的「徐玄」，不全然為了假想丈夫，一部分也想測測自己的底線。

鄭容和展開追求大約是在那時候，從最基礎的早晚問候開始，有時會問問節目的事、歌手的事，她看在他是新人又是搭檔的份上，總是大方傾囊相授，也一一聽過他分享的歌曲，並且用心給予回饋。

年紀輕輕又沒什麼異性經驗的徐朱玄，當然不知道這算一種默許，間接肯定了他的小小攻勢，結果當鄭容和第一次要求私下見面時，她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，趕緊瞞著團員向鄭妮可求救。

「去啊！機會難得耶！」對方倒是回得很爽快。「拒絕的話反而尷尬，妳不是說明天還要錄影嗎？在這之前趕快答應吧！」

「我想過乾脆取消錄影……」

「別鬧了，為這種事取消錄影，不怕得罪整個團隊？」

「可是有一就有二，之後怎麼辦？」

「不過是見個面，離約會還遠得很，別太大驚小怪啦！去就是了。」

這種洋派思維，徐朱玄難以理解。「這樣不奇怪？明知沒有發展還要見面，根本是浪費雙方的時間，反正不管到時候怎麼樣，我都不會和他交往。」

「妳憑什麼說出這麼肯定的話？」

「因為，我不可能放棄少女時代。」

後來她還是赴約了，趕在鄭容和有意表白之前，搶白說出這個理由，看著始終愉快的他漸漸安靜，沒了笑容、沒了話語，所幸亦無太情緒化的反應。

當面拒絕和間接勸退到底不同，徐朱玄有點慌了陣腳。「我是說，CNBLUE總有一天也會成為令人驕傲的組合，到時候哥哥就會理解我的立場了。」

「CNBLUE當然可以。」他回得自信。「我不能理解的是……我不認為戀愛真的會對工作造成問題──當然影響一定存在──但這終究是兩回事，不需要這麼迴避吧，瞧妳怕得跟什麼似的……」

「這是一回事，以後哥哥就會明白。」

「不要對我擺出前輩姿態，妳這傢伙。」

「既然你都這麼說了，請讓我再套句前輩名言：這是為你好。」

「多謝提醒，但我應該可以自己判斷好壞──」

「前輩之所以為前輩不是沒理由的，我言盡於此。」

「……媽的，我竟然因為八位前輩被拒絕？」

「這是你的榮幸。」見他還能開玩笑，徐朱玄鬆了口氣。「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，所以哥哥也不用擔心，我們以後繼續好好相處吧。」

「……算妳狠。」

當時鄭容和看她的眼神，就像那天他們看的那齣電影的男主角，滿腹話語卻傾吐不出，但他比那位英國演員少了不滿、多了體諒，陪她一道重重提起輕輕放下，最後還能說說笑笑送她回家。

徐朱玄上樓前短暫回首，只見守在大廳的鄭容和一派輕鬆自在，沒有半點失戀時會出現的苦情，就是那態度，讓她更堅定了自己的原先推測：她不過是偌大漁場的一尾小魚，於他無關痛癢。

這是徐朱玄最後一次被鄭容和的玩笑騙過，此後不久，他便宣布退出節目。

#03

重新取得聯絡不代表什麼，何況這世界總是有太多事必須應付，那個滿頭大汗表情符號，一下子就被冲到千百條即時訊息後頭。直到某個異常寒冷的夜晚，經紀人在宿舍宣布確定失去一名團員，徐朱玄默默退回房間，獨自鑽進被窩回味過往甜蜜，才翻出那索然無味的一小步。

時隔一季的回覆，她發出難看的搞怪表符，要哭不哭。

鄭容和隔天才看見她的訊息，與席捲頭版的報導一同湧入，微弱呼喚掩在腥風血雨之後，卻不是求救。盯著螢幕，他沒有回覆，僅僅已讀。

那天照舊，他耗了整個下午寫出一段chorus，晚上拎著團員們到中國餐館吃飯，席間聽聞李正信談起娛樂版的大頭條，這才記起還有這回事。

「秀晶小姐應該被煩得不得了吧？」

「不曉得，我沒問。」看著一邊吃炸醬麵一邊挖八卦的老么，姜敏赫有些嫌惡。「明知她很煩了，幹嘛還去添亂？我們不是那麼熟的關係。」

「是喔，不熟還可以天天通電話──」

「李正信你先把嘴擦乾淨行不？」

「謝啦兄，徐玄小姐那邊還好嗎？」接過紙巾，國民朋友轉移目標。「聽說你拿到新號碼了，沒打去關心嗎？人家再怎麼說也是──」

「關心個頭，我們不是那麼熟的關係。」

「兄你不要學我好不好？」

「……媽的，你等等自己結帳。」

「我們愛您唷。」

「放屁。」

「可是兄啊，我說真的。」李宗泫這才發言。「你如果不想做了，一定要跟我們說一聲，我可能會揍你、正信應該也會──但我們不會不讓你走。」

鄭容和的回應是倒酒，要弟弟們把話吞回去，自己則絕口不提昨天深夜那則訊息，又或者應該說是「表情」──來自一位只給ID、不給號碼的前少女。

她的美好時代正在崩毀，但他已無從關切。

#04

得知鄭容和提出下車要求的當下，徐朱玄就知道自己做錯了。

她不會將工作人員轉述的理由信以為真。分身乏術？從節目中期開始，他們的行程就從沒少過，再忙碌兩人都咬牙撐下來了，怎麼會等到現在才感到疲憊？徐朱玄清楚，鄭容和不堪負荷的對象不是工作，而是她。

不必求證，她從倒數幾次錄影就能感覺到端倪，他一樣用盡各種方法逼她生氣、再哄她消氣，徐朱玄試圖藉和解過程傾吐真心話，全被四兩撥千金糊弄過去，鄭容和避開了所有對視機會。

狀態不佳，十幾個小時錄下來的份量被通篇剪輯，製作組追加排了更多錄影時段，在正式退出節目之前，他們碰面次數達到歷來高峰。隨著離別日子一天天靠近，鄭容和的神情愈發緊繃，面對那張看了一年多的臉孔，徐朱玄感覺到他們點點滴滴培養出的默契正在快速流失。

深怕到頭來前功盡棄，於是在最後一次錄影前，她主動發了訊息打氣。鄭容和沒有回覆，但隔天表現可圈可點，最後拍攝就這樣安然結束了。

當初給製作單位的藉口是忙碌，然而錄影結束後，鄭容和先放了場長假，對公司的疲勞轟炸置之不理，出國自我放逐，只求去到完全沒有韓文的地方，偏偏徒勞無功。無論他離得再遠，依然都會聽見少女時代的歌曲，當中徐朱玄的歌聲分外清晰，輕快得不可思議。

回國之後，他以數十首demo堵住公司抱怨，拖著團員們狠狠喝了一頓。弟弟們言聽計從如故，悶著頭陪他把所有酒類掃過一輪，最後才由李宗泫打破沉默，一句「你知道你看起來很可憐嗎？」，惹得鄭容和一怒之下準備教訓，開口卻先吐了滿地，身子被強烈不適給逼出淚來。

那段期間創作的數十首曲子泰半都被淘汰了，只剩下幾首被公司作為預備用曲，然而除非山窮水盡，否則鄭容和寧可不吃不喝重新創作，也不想回頭演繹那些曲目，音符構築出來的道路再順遂，都無法通往她的所在。

徐朱玄擲地有聲的一席話成為箴言，他在戀愛和工作之間選了後者，並在接下來數年得到顯著收穫。CNBLUE的聲勢扶搖直上，不只在國內，在海外諸國也取得不錯成績，以驚人速度趕上前輩們的地位，其中當然也包含少女時代。

她當年那些話沒錯，鄭容和只是無法信服，她的拒絕是為他著想。

#05

表情符號一來一往互不相欠，他們很有共識地再無聯絡，從此就是半年。他新推出的個人專輯佳評如潮，她新上演的音樂劇場場售罄，兩人平常各地奔走，在新年特別節目錄製現場遇見了，竟像刻意設計好的綜藝環節。所幸這些年並非馬齒徒長，他們自有防護機制，想要惡意巧合化險為夷，無非是正面迎擊。

徐玄搶先問候。「你好！」

「前輩好，近來如何？」鄭容和笑著接下，語氣和藹。「真難得見到妳，少女時代什麼時候回歸？具體計畫出來了嗎？」

她一僵。「現在就像你了解的那樣，等不及的話，不妨來看我的音樂劇。」

「這算是邀請嗎？」

「嗯，不過我的公關票都分完了，所以……」

「哈哈沒問題，我可以自行購票。」他又陪笑，「前輩有空也請聽聽我的專輯吧！全創作專輯喔，品質方面我敢保證，不會令人失望的。」

「我──」徐朱玄朝他身後一瞥，壓低音量。「我聽過了。」

鄭容和回頭，看見正在訪問後輩的製作組，聲音也跟著小了。「這樣啊，真是太感謝了。不過或許、容我大膽地問，妳在那之中有喜歡的歌嗎？」

「每一首都不錯，但我個人最喜歡的還是……」她低語。「最後一首。」

嘻皮笑臉的輕佻凝結在嘴角，鄭容和愕然，直到聽見方才受訪的後輩團體向自己問好，才後知後覺發現徐朱玄已經離開現場。

#06

身為一個善於洞燭先機的人，在圈內耳語、媒體報導之前，徐朱玄就確定姊姊們談戀愛的事實了。將一切盡收眼底，她懂事地沒向任何人告狀，有時被同事或記者問及緋聞，也不親口證實，只會善意提供當事人的聯絡方式，心知這麼一來流言就會石沉大海，畢竟編織愛情故事易如反掌，面對現實卻需要勇氣，徐朱玄不是沒對付過這些。

即便退出節目了，人們還是時常將她和鄭容和連結，每回召開簽名會，總會有人提到紅薯夫婦。徐朱玄不想正面回應，只好把球踢回給舊搭檔，賭定他們肯定不會去問鄭容和。CNBLUE的歌迷以女性居多，其中又以他的歌迷占最大宗，諒誰都不敢去人家的地盤撒野。

偷偷讓鄭容和背黑鍋，她成功化解歌迷執著，同時也自我反省，是不是自己的談資太少，才使人不得不冷飯熱炒？決心自立自強，徐朱玄主動要求增加演技及音樂劇訓練，結果戲約還沒找上門，卻先成功爭取到小分隊資格，姊姊們還刻意製造機會，將TTS隊長之位禮讓給她。

出道五年，終於有機會站在其他團員之前，徐朱玄沒有錯失良機，完美展現多年的努力成果。天時地利人和，她在入口網站的搜尋關聯詞也起了變化，原本只要輸入“徐玄”，後頭必定緊跟著“鄭容和”；現在回歸最初，排在“少女時代”、“太蒂徐”之後，然後才有“鄭容和”的位置。

花了一年，儘管黏性還在，徐朱玄還是把標籤撕下來了。

所有團員當中，他無疑是創作能量最豐沛的那位，但為防止搶走團體的鋒頭，鄭容和從未考慮個人專輯，靈感來時頂多窩在房裡彈彈唱唱，隨心所欲就完成一曲。姜敏赫偶爾送零食進來，還會消遣幾句，說沒見過這麼輕鬆的創作者。

「輕鬆？」他會不屑地哼氣，咬下鬆餅。「你哥我暗地裡不知流了多少眼淚呢，不知情的人少在旁邊說風涼話。」

「是是是，您的痛楚都昇華成為能量了，對吧？」

「不錯嘛姜敏赫，要不要考慮來幫我寫詞？有版稅拿的。」

「難說喔，賣不好我就虧了──」

「滾啦！」

如今雲淡風輕也能譜出動人歌曲，相較之下，出道時期太嘔心瀝血了，失戀情歌就真因失戀而寫，付出的代價那麼高昂，卻未必值回票價。幸好創作猶如品嘗咖啡，苦澀嚐得多了，終將透出一絲甘味，他不想對外交代的種種，就藉由這過程撫平、歸零，然後迎向痊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