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信玲] 聖誕禮物(上)

　　劇組傳來內線消息，說林志玲在北投公園拍MV，問他去不去？
　　說不想是騙人的，畢竟就在自家附近，又是保險的凌晨時段，身為團內唯一有權深夜外出的單身漢，陳信宏想不到拒絕的理由，因此僅僅猶豫五分鐘，便帶上手機出門。

　　雖然不熟，但是林志玲看到他時顯得很開心。
　　「阿信！你怎麼會來？」
　　「來抓怪啊。」他記得自己是這麼說的，然後被她瞋了一眼。
　　啊，第一名模不愧是第一名模，連生氣都這麼好看。陳信宏感嘆，為了多欣賞些美好畫面，當下打消回家的念頭，送完紅豆湯之後繼續留下。
　　多虧事前策劃完備，拍攝工作進行得挺快，拍完該場景後，有人提議大合照，他正想迴避，女主角們已經搶先答應。
　　於是陳信宏順應民意，往旁邊一退，站到了林志玲邊上，被她打趣：「你躲在後面，是要害我臉變大嗎？」
　　「怎麼可能，妳是女神欸，怎麼照都美。」他回得順口，也是實話。
　　照片是用她的手機拍的，基於尊重，陳信宏沒要求檢視成品，向眾人打完招呼就告退離去，然後一覺睡到下午，起床便忘了這事。

　　再次記起，是在MV首播隔日，她po出的合照成了新聞，焦點卻是他。
　　早知道照片會被上傳，他就不會站在她身後，而會退開一百步了。在兩大女神旁邊，天團主唱也淪為路人，被奚落調侃是正常的，除了不好意思，陳信宏沒有別的情緒，關於外貌的討論已經太多，笑笑也就過了。
　　他不在意，有人倒是緊張不已。
　　林志玲不知從哪問到他的聯絡方式，當天就打來澄清。聽見電話那頭說出：「我是志玲。」時，陳信宏打了個手勢，整間練團室立刻安靜下來。

　　沒有干擾，她的聲音迴盪在耳道，與方才的搖滾樂相映成趣，內容明明充滿歉意，但他聽得很是稱心。
　　「還說我害妳，這下是誰害誰？」
　　「對不起！我覺得你看起來很OK，沒想到媒體會──」
　　「那好，現在妳打算怎麼辦？」
　　「我……」
　　「妳之前不是說很想看我們的演唱會？不然這樣，妳來當五月天的嘉賓，這樣妳不用搶票，我們也可以扯平。」
　　聞言，不只她，旁聽的其他人都倒抽了口氣，蔡昇晏急著用唇語追問「是誰？」陳信宏視而不見，耐心等待，終於等到一句：「我會考慮。」
　　「要謹慎、仔細、認真考慮。」
　　「……好。」
　　「那就等妳好消息囉，志玲。」他說，俐落收線。
　　一片死寂，向來吵雜的練團室，此刻鴉雀無聲。陳信宏帶著勝利笑容享受寧靜，油然生出睥睨眾生的優越感，直到團長開口打破沉默，硬是拽著大家回到地球表面。
　　「幹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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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結果林志玲答應了。
　　向團隊轉告這件事時，大家懵了會兒，誰都沒料到搖滾樂團邀得來第一名模，老實說陳信宏自己也始料未及。
　　意外歸意外，既然請到了，就不需要客氣。因應對方抽不出空團練，他直接布置作業，指定兩首歌要她聽熟，一首抓出場timing、一首當作合唱曲。
　　「我也要唱歌？」
　　「當然，這是演唱會，所有嘉賓都要唱，很公平。」
　　「他們說我是去當聖誕禮物的……」
　　「那我可捨不得送出去。」貼著手機，陳信宏喝了口飲料。「好禮物要兼具美觀與實用，歌要唱，但我們會盡量不改編太多，以免妳跟不上。」
　　「可是我──」
　　「這是合唱，我會在妳旁邊，放心。」
　　她欲言又止，最後卻乖乖應承：「知道了，我會練習。」
　　結束通話後，陳信宏沒有多想，繼續背歌詞大業，直到熬夜的咖啡見底，窗外天矇矇亮之際，才模糊記起這麼件事：儘管聲線甜美，過去林志玲的歌聲所招致的，卻往往多是批評。

　　窮擔心於事無補，待練曲目實在太多，日夜泡在練團室都不夠自救，哪來餘力拉人一把？事前驗收被迫取消，後續發展他也沒空追蹤，爾後漸漸地，與本意相悖，林志玲被自然放生了。
　　再次見到她，已經是演唱會當天。
　　理所當然睡過頭，陳信宏前腳剛踏進走廊，立刻被黃士杰堵住去路：「阿信！志玲姐姐！」
　　他不禁佩服自己聽得懂。「她來多久了？」
　　「蠻久了喔，好像跟我差不多時間到的。」
　　那麼早？「真的還假的啊……」
　　不太對勁，陳信宏忖度，憶起當時她話裡的猶豫，睡意頓然一掃，不由得加快腳步，推開技師團團長，直往休息室而去。

 　　和上次一樣，見到他時，林志玲仍然熱絡。「阿信！」
　　「聽說妳很早就到了？」包包一扔，陳信宏果斷無視週遭。「那兩首歌有在練嗎？妳是好學生，應該不會給我出包吧？」
　　她回以笑容，漂亮的臉蛋卻不見自信。
　　想多問，但沒機會，屁股都還沒坐熱，他隨即被叫去彩排，時程如此吃緊，要怪也只怪自己來得太遲。
　　彩排的時候，陳信宏試圖釐清方才情形。志玲姐姐來了，大家開心嗎？是。困擾嗎？應該還好。反感嗎？肯定不會。既然沒問題，那剛剛休息室裡的尷尬是怎麼回事？
　　這麼說來，林志玲見到自己的表情，與其說是高興，更像鬆了口氣。

　　彩排逐項推進，演奏、除錯、調整，終究來到有她的段落。
　　林志玲顯見準備周全，登場、走位、問候，表現無可挑剔，就連最令人緊張的合唱，她也完全沒看提詞機，只顧盯著他。
　　也就是這樣，所以陳信宏看出了那股不安。
　　唱歌、現場唱歌、在臺北小巨蛋現場唱歌，對他們而言稀鬆平常的事，於她恐怕比私奔到月球還難。換個立場，如果是五月天上時尚T臺走國際大秀呢？光想像就教人嚇出一身冷汗。
　　她不屬於這，所以不只音樂，與舞台、與團隊都格格不入，所以眾人待之以禮，而無人膽敢靠近。她像一尊出塵的觀音，地位至高無上，受盡追捧崇拜，卻偏偏缺少疼愛。
　　想起她近年的感情空窗，陳信宏突然很能理解，那沒有歸屬感的無助何來。畢竟同病相憐，林志玲在這裡孤立無援，身為始作俑者的自己，絕對有義務挺身保衛。

 　　「志玲。」彩排結束後，他把她叫到一旁。「妳剛剛覺得怎麼樣？會不會很吃力？」
　　「還可以……應該說，你們不介意吧？」面露懼色，她問得小心。
　　「安啦，妳的表現很OK，搞不好會比冠佑還──」
　　「他今天是諺明！」
　　「很瞭嘛。」他揶揄。「唱歌我罩妳，talking也會放慢來，妳如果插不上話就叫瑪莎，他掌握得很好。」
　　「好，我會記得。」
　　「還有，志玲。」
　　「嗯？」
　　「妳會好好的。」
　　「好好……」聽見那歌名，林志玲眨了眨眼，隨後釋然一笑。
　　笑靨如花，陳信宏靜靜看著，心想幸好她還沒上妝髮，不然這樣無害的笑、這樣純淨的人，自己應該招架不的吧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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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演唱會復刻自退伍復出的場次，意義非凡，或許因為太懷念，talking時團員們聊得很起勁，這場餘興節目又多，大家悠哉地消化，陳信宏不問也知道進度嚴重落後。
　　就這樣邊唱邊玩，終於，今晚的特別嘉賓出場了。
　　尖叫聲猛然壯大，底下反應比預期熱烈，其中少不了男性歌迷的功勞。他與有榮焉，穩穩唱著歌，餘光瞥見她坐上隔壁升降舞臺，一雙美腿修長得不像話，領口也開得極低。
　　雖然開演前才看過，不過再見這樣的林志玲，陳信宏還是很難不心猿意馬。

　　第一曲結束，他介紹她是「聖誕禮物」，立刻遭到否認。
　　「不不不，應該您才是聖誕禮物，我要把您送給大家，喲呼──」
　　唷，反應挺快？驚詫之餘，陳信宏笑著將話題拉回。
　　不比事前憂慮，言談之間，林志玲的回應很得體，甚至堪稱俏皮。他們聊合作緣起、聊歌詞大意、聊到關鍵句他突襲發問，問她想忘掉的人是誰？
　　又被反將一軍。「這是您寫的詞，所以應該是我要問，您想忘掉誰？」
　　那個「您」怎麼聽都刺耳，而更刺耳的是歡呼，觀眾和她連成一氣，合力使他陷入困境。陳信宏佯裝不滿，嘴上直嚷著被騙了，心下卻享受起這氛圍，還延攬她組成限定團體「六月天」。
　　「那六月天要帶來的是什麼歌？」
　　鼓手插話：「有私奔。」
　　「私奔嗎？我們兩個嗎？」她問。
　　他應得飛快。「可以啊。」
　　「可以嗎？」
　　「嗯。」
　　臺下開始瘋狂鼓譟，陳信宏不為所動，就看對方怎麼接招。
　　只見林志玲不慌不忙，優雅鞠了個躬。「謝謝，那舞臺就交給你們了，走。」拉著他作勢離場。

　　陳信宏跟著旋身，被逗得忍不住笑彎了腰，差點抓不到前奏開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