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SungJoy] 20代 (二)

05
　　酒醒後發現通話記錄出現陸星材的名字，朴秀英隱約意識到不對勁，礙於尷尬遲遲未求證，直到對方傳來郊區地址，她才驚覺自己幹了大事。

　　「這是最近新興的釣點，還沒什麼人知道，附近有店家提供代客料理服務，我們可以現釣現吃，妳覺得怎麼樣？」
　　不管她覺得怎麼樣，這下喊停都來不及了，而且老實說，朴秀英也不想喊停。「竟然要去釣魚，哥哥是不是有私心？」
　　「有一點，也可能不只一點……反正，那裡人少。」
　　不愧同為偶像，顧慮的都一樣。「如果我還是不放心呢？」
　　「沒關係，換別的地方也行，那只是我自己想去而已。」
　　「不用了，就那吧，我要去。」
　　敲定日期，他們約好清晨分別自首爾驅車出行，於麗水某一堤岸會合，她只須現身，其他的陸星材會負責搞定。
　　「我是哥哥嘛！」末了他應，「哥哥病」久違復發。
　　朴秀英傳去滾地大笑的貼圖，猶如聽見那句口頭禪響在耳畔，既臭屁又驕傲，挾年長一歲之優勢，要身為長女的她放鬆示弱。
　　他們甚至還沒見面，陸星材就把她逗笑了。

　　赴約當日，當地風大，朴秀英的頭髮被海風搧得一蹋糊塗，陸星材晚一步抵達，看到她，直呼自己白日見鬼，隨即遭到暴打。
　　「等一下，這是稱讚耶！就算是鬼，妳也是我唯一不怕的鬼。」
　　「都說了不是鬼！」朴秀英怒吼，繼續往他身上招呼。
　　「啊啊，是我失言了，鬼神大人請饒過我！」
　　「你還說！呀！」
　　分不清是誰先開始的，等到回過神來，兩人已經笑作一團，暢快得宛若回到當年海南海岸，而不是除了燈塔一無所有的偏僻市郊。

06
　　勁風使人狼狽，卻未削減朴秀英的美，陸星材凝望那被飄逸長髮半掩的側顏，深深感念自己有幸見證女孩蛻變為女人。
　　日頭炙熱，與當天微冷的氣溫中和，他們駐紮於燈塔陰影處，甩出釣線然後等待，揮霍可貴休息日，不須追趕任何事。
　　「那是我送的捲線器嗎？」
　　「是啊，我很少用。」
　　朴秀英垮下臉。「我就說吧，應該趁早退換的，收據都還在──」
　　「不是因為難用才不用，是捨不得用。」陸星材緊盯釣竿，視情況捲動釣線微調鬆緊。「那是妳給的我的最後一個禮物，怎麼捨得用。」
　　她蜷起身子陷入折疊椅，將下半臉藏進風衣，悶悶地回。「就因為是最後一個了，想給你最好的……」
　　「夠好了，我留到現在還能用。」
　　從初識到熟識，再到相識不能相認，繞來繞去這些年，如今他們終能坦然相處，是忍得夠久了，也是無法再忍了。
　　儘管陸星材不樂見朴秀英飲酒，卻不得不承認，若不是酒精的造化，即使他再用力祈禱兩人有所結果，也不可能走得到這一步。
　　「所以，秀英啊。」於是他把握機會問了：「妳為什麼無法愉快吃飯？」

07
　　「因為無趣。」她回，答案短得生硬。
　　陸星材沒追問，悶不吭聲又架起一竿，朴秀英自然接過那支釣竿。
　　無論幕前幕後，他們之間總是笑語充盈，少有如此寧遠的時刻。兩張椅子、兩支釣竿、兩個人，任海風與波濤的氣息吻過，漸漸平撫紛亂心緒。
　　麗水岸釣比濟州島船釣教人從容，朴秀英望著遠方出神，忘了留意釣竿。
　　「秀英啊，上鉤了。」
　　「啊！」
　　她驚起，手忙腳亂收線。
　　「妳這門外漢竟然比我還早釣到……」陸星材埋怨，助她收線，摘下中等大小的黑棘鯛。「算了，都一樣，反正等等也是我們兩個吃掉。」
　　「這是我釣到的，為什麼要和哥哥分享？」
　　「欸！」
　　「開玩笑的啦，當然要和你吃了。」朴秀英將魚放進移動式小冰箱，砰地闔上掀蓋。「要是我和別人吃飯也像和哥哥一起時那麼開心就好了。」
　　他一愣，堆笑揉揉她的頭，如2015年〈Marry Me〉表演的ending那樣。「哎，我們秀英……哥哥我是很吸引人啦，但妳就這麼逃不出我的魅力嗎？」
　　「好像是的。」
　　「呃、那個，妳都不否認一下？」
　　「何必否認？」她反手擒住他，炯炯有神。「逃不出的又不是只有我。」
　　陸星材啞口無言，臊紅一路從耳朵延伸至脖子，真相不證自明。朴秀英盯著他，對此反應十分滿意，大膽地進一步，握住他的手。
　　如連鎖反應般，對方也回握她。那雙大手，比記憶中更厚實了。

08
　　身體比腦袋更早行動，在陸星材意識到之前，人已經握住朴秀英了。
　　突然放手太怪，他機智地將錯就錯，讓兩人以牽手無聲締結一段曖昧，可以出遊而不報備，然不宜驚動外界。
　　固然和她相處不需費神，但陸星材不敢大意，在等待魚兒咬餌的時間裡，努力思考自己哪裡露了餡、出了錯，難得使垂釣而非漁獲成為釣魚的重心。
　　最終他釣得兩尾、她釣得三尾，就近找了間海產店處理成生魚片，順理成章留下用餐，並開了啤酒應景。
　　朴秀英吃得香、喝得也多，陸星材暗中迎合，盼望舒適的用餐氛圍能撬開她的嘴，說出自己掛念多日的問題解答。
　　「好久沒這樣自在吃飯了……」
　　「妳平常吃得不好？」
　　「倒不是。哥哥不知道約我的人多多吧？他們會帶我去很棒的餐廳、吃很棒的食物，每頓飯都是可以打卡炫耀的程度。」
　　他不覺咬脣，再逼自己鬆開。
　　「但我吃得不開心。他們說的東西，我沒興趣；我說的東西，他們不在意，話不投機半句多，我不喜歡那樣子吃飯，開始討厭起很多事。」
　　朴秀英筷子一放，垂下肩膀，頹然如澈底消風的充氣人偶。
　　「我討厭，腦子裡不停出現『如果他們是星材哥哥就好了』的念頭。」
　　陸星材凝視對方，不發一語。
　　「我討厭，拿他們和你比較，讓你成為我評定男人的標準。」
　　他向前傾，聞見她身上酒味。
　　「我討厭，我還沒有忘記你。」
　　身體比腦袋更早行動，在意識到之前，陸星材側過頭，吻了朴秀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