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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YongSeo] Rosebud (十七)

  時隔多年再次以偶像身分活動,很多事情不一樣了,歌曲變得短小輕薄,影像畫質過度清晰,宣傳主力由廣播電視移至網際網路……這些變動對徐玄而言都不難適應,真正不同的是,她現在有個交往中的對象。
  綜觀整段偶像生涯,雖然沒有硬性規定,但她謹守基本職業操守,從不在宣傳期談戀愛,發片日程反覆無常,幾段戀情因而短命早夭,是稍縱即逝的插曲,點綴無趣生活,難以留下深遠影響。
  如今她以演員為本業,偶爾才有偶像活動,加之團員全體進入適婚年紀,早已不需她犧牲小我維持單身人設,因此這次回歸樂壇,徐玄一改往日作風,打從開始不打算捨棄鄭容和。
  出乎意料的是,這份決心未能如實傳達,來不及摘下的藍芽耳機洩漏他的委屈求全,輕聲慨嘆傳進她耳裡,酸楚異常。
  那天是MV拍攝日,一團八個人塞滿狹小梳化間,徐玄的苦瓜臉無所遁形,在姊姊們的緊迫盯人下,不得不坦白從寬,招了這幾個月的感情動態。
  前因後果並不精采,她平實講述,聽眾們卻聽得津津有味,不時有人表示感慨與欣羨,為她的大器晚成,為她的初戀情人。
  「什麼初戀情人,他才不是。」
  「他就是啊!徐玄妳傻傻的,身在福中不知福。」
  「那不是真的,我們只是在拍——」
  「哇妳這榆木腦袋,我救不了,孝淵妳跟她說。」
  「玄啊,Tiffany沒說錯,就算是拍節目,那也算初戀了。」
  「豈止初戀,鄭女婿簡直超越初戀了吧!」
  「請問這位『鄭女婿』是鄭容和還是鄭敬淏?」
  「喂喂,不要牽拖到我——」
  一陣嘻嘻哈哈,俞利笑得震天價響,Sunny無語看著她,拉回主題。
  「我同意太妍說的,鄭容和的確超越初戀,我的初戀可沒他一半好。」
  「我們不愧是團員,物以類聚,我的第一位也不怎樣。」
  「我的也是,簡直是一場災難。」
  「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徐玄或秀英那麼幸運,第一次就遇到好人。」
  「呀林潤娥,妳還提!」
  無視90年生的妹妹們你追我跑,89年生的姊姊同聲相應,認真向唯一91年生的徐玄科普戀愛。而鬧累的兩人隨後加入討論,大家各自托出前男友,不聊八卦,以現實素材探討「初戀」的定義。
  「他說我賺得多,應該多出一點,可是每次都讓我請客也不對吧?」
  「有錢又怎樣,有些財閥輕視偶像,自己坐享其成卻看不起白手起家。」
  「同行也不見得好辦,出去約會還要帶上隊友當煙霧彈,超怪。」
  「至少妳有約會,交往期間他在全球巡迴,我的戀愛都是和手機談的。」
  「有手機也可能斷聯,他忙著練習備賽,輸了才會找我抒發負能量。」
  身為藝人,尤其少女時代就出道的女藝人,她們禁不起任何差池,既要滿足外界對公眾人物的高期待,又得維護私領域的排他性與隱密性,在沒有試錯空間的條件下,每個人都是摸著石頭過河,跌跌撞撞換取肉身教訓。
 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,初代大型女團話匣子一開,直接辦起國際研討會,各種事蹟光怪陸離,聽得徐玄直打冷顫,一方面心疼姊姊們的遭遇,一方面也懂了她們的憧憬。
  幸運也好,不幸也罷,她的異性啟蒙是鄭容和,他們的起承轉合奠基於實境節目,或許受制於外界目光,他不曾造次,對她一逕地好,間接讓她少走了很多冤枉路。
  眾人滔滔不絕,歷經一番感情用事的追悔,以及理性審視的回顧,關於初戀的哲學論辯才約略收斂,取得初步結論。
  「要把第一任稱作初戀?我拒絕,他就是和我見過一段時間而已。」
  「小時候想得太淺了,以為戀愛談了就會懂,殊不知那只是開始。」
  「附議。」
  「大家執著『初戀』不是沒原因的,這個詞的重量很不一般。」
  「要我說,真正的初戀,應該是讓我理解何謂『愛情』的人。」
  照這邏輯,在別人看來,鄭容和是讓她識得愛情的人?徐玄不置可否,但的確難忘一些感觸,可以應和姊姊們的論理。
  年少「離婚」後,好長一段時間裡,她常有一抽一抽、痠痠痛痛的感覺,像快步下樓踩空階梯,像自由落體脫離繩索,突發事故無聲無息,恐慌佔地為王,一步步侵蝕鮮妍的心,徒留苦澀扎根蔓生。
  那時候少女時代名利雙收,日日忙於刷新成績、推高成就,大家心懷感恩,認為成功理當伴隨犧牲,血汗淚都往肚子裡吞,因而錯使徐玄低估事態,以為自己擁有的夠多了,無助想哭也不算什麼。
  高處不勝寒,沒人會為自己拭淚,她咬牙往前看,不想飛走的蒲公英。
  覺醒與領悟都在之後,這麼久以後的現在,徐玄遠離陣痛了,偶然得知家人與團員的觀點,才終於可以指認當年傷口。那些糾纏不清的夢魘心悸,原來全部事出有因,能以約定俗成的說法套用之。
  想要留住什麼、想要挽回什麼,那極度哀切的心情,世人統稱「失戀」。
  初出茅廬的時候,她道行尚淺,不曉得真實戀愛也有假意,不曉得假想婚姻也有真情,只知道與鄭容和在一起,自己不用當偶像明星,只是個平凡女大生,可以鬧脾氣、可以耍心機,歡笑眼淚都不愁異議。
  人生的第一段男女關係,他以言行使她相信:無論如何,徐朱玄會被好好愛著,相親相愛天經地義,是愛情的本來面目。
  當初獲得多少疼惜,事後就有多少懷念,爬得越高,摔得越重,她的情路開高走低,若想複製成功經驗,不能害怕盲試受挫。
  命題得證。日後徐玄愛得無懼、愛得坦蕩,僅因在新手村遇見好初戀,開局即勝利,有鄭容和作嚮導,在起點給足愛的底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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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配合專輯發行,少女時代推出團體綜藝,錄影時間漫長但愉快,大家邊工作邊敘舊,一集接一集順利錄完,轉眼迎來尾聲。
  最後一個錄影日,徐玄一一送走姊姊們,情緒滿溢,疲憊等身,一坐進保母車就閉目休息,聽聞團隊成員討論工作,有人戲言說行程好滿啊,我會不會又要被分手了。
  車程不長,瞑想短暫但有效,讓徐玄恢復精力,在抵達目的地前自動清醒,提早按掉手機鬧鐘,順便檢視通訊軟體。
  鄭容和發來電子禮券,讓她兌換幾杯咖啡,犒賞一下她的個人團隊。
  「不能公開送妳咖啡車,只能這樣幫忙了,別介意。」
  「怎麼可能介意!謝謝哥哥,我們會好好享用的。」
  「大家都辛苦了,記得多休息喔。」
  她發了個眼冒愛心的貼圖過去,想起迴盪耳畔那句「徐朱玄,妳有時候真的對我很壞」,說這句話的人以德報怨,整段宣傳期安分守己,不因忙碌動念分手,照樣對她無限地好,好到愛屋及烏。
  錄製團綜期間,徐玄向隊長金太妍坦承,成員各自獨立活動之後,她有了自己的團隊,必須帶領年輕同事做決策,這才懂得領導者的難處,因而懷念起姊姊們的可靠與堅強。
  不過相較已經慣於慰勞同仁的鄭容和,她還是小巫見大巫。初遇之時,她是大公司的受寵老么,他是小公司的年少團長,兩人肩上的重量完全不同,她基於好奇所參與的綜藝,於他是不能失敗的極限任務。
  即便如此,鄭容和不曾轉嫁任何壓力給她,只管悶頭承擔責任,就是在不能見面的現在,他也不抱怨半句,反而為她掛心更多。
  徐玄握著手機,忽地感到無以名狀的愧疚,恨不得插翅飛往思念所及之處,告訴他,儘管沒有意圖,但我還是傷到你了吧,對不起——但這不會成真的,他明示過好幾次了,不喜歡她道歉。
  有沒有辦法減輕這種負擔?徐玄左思右想,腦海浮現一個念頭,不很明晰,但或許可以成為某種宣示,表明她願與他站在同一陣線。
  「孩子們,我有話要說。」
  經紀人、造型師、化妝師、髮型師,四個人八隻眼齊齊望來。
  「大家明天不用買咖啡了,有人會請客。」
  尖叫聲爆出,一群人交錯擊掌,歡樂擁抱小確幸,霎時吵鬧非常。
  「還有!」徐玄打斷慶祝,繼續說完。「那個人是鄭容和,我正在和他交往,各位都是自己人,我想先讓你們知道。」
  至此,她對周邊人士全攤了牌,覆水難收不說,還引起一陣餘波。
  四個人八隻眼又齊齊望來,混雜著目瞪口呆、驚為天人、恍然大悟、不敢相信等反應,共同點是驚喜成分濃厚。
  「恭喜姊姊!」
  「我是誰我在哪這是真的嗎?」
  「我明天一定會抱著感恩的心喝咖啡!」
  「等一下,好混亂,我該羨慕您還是容和哥哥?」
  沒有質疑或憂愁,沒有勸說或反對,她的團隊二話不說接受事實,在喝下咖啡前就被鄭容和收買,讓徐玄確信自己做了對的決定。
  過了最活躍的年代,他們從風口浪尖退下,不再擔心動輒得咎,可以保有更多自我,戀愛藏著掖著不要緊,萬萬不可談成地下情,他們的〈愛情光〉哪怕忽明忽暗,都不應該見不得光。
  鄭容和帶來的光亮,從初始一路照拂至今,讓徐玄向陽茁壯,養出昂首挺立的膽量,受愛滋養並以愛澆灌,不惜自擔風險,也要守住回歸的初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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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崔強路在狎鷗亭洞一家生酮飲食外帶店看見成鍾鎮,幾番猶豫後,硬著頭皮上前招呼,寒暄沒幾句,就被對方示意暫停。
  「好了,不用自我介紹,我認得您是誰。」
  「哥您真是好眼力。」
  「您也知道我是誰吧?」
  「那當然。」
  話說到這份上,崔強路噎住氣,不敢貿進查核兩人的企圖是否一致。
  「是我疏忽了,沒先和您『認親』。」成鍾鎮倒坦率,掏出手機出示條碼。「以後可能還會經常見到,不介意的話,我們交換一下聯絡方式吧,有什麼事也好討論。」
  會有什麼事?崔強路不問,樂得跟從。「沒問題,我來加您好友。」
  「收到了,我現在儲存,您的名字是這樣拼嗎?」
  「……沒錯,哥請幫我確認一下您的。」
  「……我的也沒錯,謝謝。」
  革命情感油然而生,他們給對方註記的前綴分別是「大嫂經紀人」和「姐夫經紀人」,但是兩人對此隻字不提。
  崔強路安心了。「那個,不嫌失禮的話,我可以叫您『鍾鎮哥』嗎?」
  「再好不過,那我也改說平語囉?」
  「哥您請便!」
  成鍾鎮外表凶惡,實則細膩妥貼,陪他聊了好一會兒,才低聲探問,徐玄是不是哪裡露餡了,不然怎麼會被經紀人發現?
  崔強路一頭霧水。「姐姐親口跟我們說的,大家聽了都嚇一跳。」
  「徐玄姐嗎?」成鍾鎮面露驚訝,隨後莞爾。「那不用我們操心了……我是自己看出來的,容和哥嘴巴很緊,可是行動上藏不住秘密。」
  「我們姐姐也是,最近笑容變多了,也常不讓我載回家,可能是要接著去約會吧——但我不會多問,不然就不能提早下班了。」
  「你小子,挺會隨機應變啊!」
  「好說好說,哥也明白吧,『公司不過問藝人私事』的部分。」
  「就算不那樣做,容和哥也下過封口令了,要我裝作不知情……但是這要怎麼裝?戀愛的酸臭味,我大老遠就聞得見。」
  「哥您辛苦了!啊,還有,我也辛苦了!」
  兩人大笑,淺淺商討一些策略,算是盡了工作義務,之後繼續東拉西扯,聊到吃膩健身餐盒,雙方更是一拍即合,約好私下一道去吃燒肉buffet。
  臨走之前,成鍾鎮買了單。「就當見面禮吧,往後還請你們多多關照。」
  「哪兒的話,我們才是!」崔強路受寵若驚,連忙欠身,護送對方離開店面,隱約感覺自己受到眷顧,跟著這段緣份雞犬升天。
  莫非這就是所謂喜結良緣?他想起徐玄講電話時的微笑,也勾起了嘴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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