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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YongSeo] Rosebud (十八)

  夏日回歸轟轟烈烈,是一場期間限定的狂歡派對,隨著暑意漸弱,慶典圓滿畫下句點,少女時代各奔東西,再次分頭忙去。
  徐玄熬過拍戲期與打歌期,獎勵自己一些空閒,偶爾拍拍廣告或雜誌,剩餘時間專心陪伴親朋好友,彌補前陣子的缺席。
  事後補救對人有效,狗卻不買帳。啵啵被忽略久了,現在逮到機會,趁勢挾怨報復,動不動絕食抗議,霸佔主人注意力,不讓徐玄脫身離家。
  不離家就約不了會,鄭容和首當其衝,自告奮勇出主意,建議她出門帶上啵啵,既不剝奪飼主與寵物的相處時間,也讓愛狗的他可以寄託移情。
  這提案不難執行,徐玄索性死馬當活馬醫,挑一天約在公園,打算先讓啵啵熟悉熟悉鄭容和,再就近造訪他的住所。

  週日午夜,河岸邊的公寓群燈火通明,多數民眾待在家中養精蓄銳,準備應付隔日Blue Monday,鄰近公園裡沒幾個人,碰巧成為適合幽會的場所。
  啵啵初訪新環境,靈敏小鼻嗅了嗅,很快斷定安全,從寵物背包急切鑽出,跳過適應期,飛快奔向長椅上的鄭容和。
  一狗一人喜相逢,徐玄活生生被晾到一旁,慢半拍想起來,鄭容和曾代她探望住院中的愛犬,顯見當時雙方互動不錯,啵啵立刻就能認出他。
  「啵啵好像……很喜歡哥哥?」
  「哼,我早就跟妳說過了。」鄭容和撈起小狗,捧到頰邊輕蹭。「牠這幾天還是沒有好好吃飯嗎?可不能再鬧一次腸胃炎啊。」
  「我帶了一些牠愛吃的零食來,你餵餵看。」
  鄭容和抱著狗,半跪到草地上,接過她遞來的肉乾,拆開包裝。
  啵啵聞到肉乾香氣,鼻子皺了皺,然後張開嘴巴,叼走其中一根。
  「啵啵妳竟然——」
  「妳是不是把人家傷得很深?」鄭容和揶揄,抽出牠嘴裡的肉乾,手動慢慢餵食。「看牠這樣子,應該不是不想進食,而是不想吃妳餵的東西。」
  「我還以為牠不舒服,差點都要去找趙獸醫了,原來……」
  「原來是在鬧脾氣。」
  「怎麼你比我還懂牠?明明我才是飼主。」
  「大概是因為,我和牠同病相憐吧。」鄭容和淡淡回道,頭也不抬。
  路燈光線暈黃,照著他的頭頂,徐玄站在一旁,赫然發覺對方換了髮色。這是什麼時候的事,怎會她完全沒印象?
  入秋的夜晚略有涼意,她忽然覺得冷,不是因為天氣。
  「對不起。」
  「我沒有要妳——」
  「我是對啵啵說的。」
  「……好吧,我想牠聽到了。」
  非常合時宜地,啵啵汪汪叫了一聲,咽下最後幾口肉乾,尾巴搖得像直升機的螺旋槳,歡快程度不言而喻,把兩人逗笑。
  徐玄彎腰為牠繫上狗繩,起身時,順手牽起鄭容和。「要走走嗎?」
  「好啊。」他穩穩回牽她。「難得我們一起遛狗,走久一點吧。」

  公園步道沿漢江鋪設,偶有路人慢跑經過,像他們悠哉漫步倒是不多。飽足後的啵啵精力充沛,一馬當先拉著兩人前進,路徑毫無章法,所幸受到狗繩牽制,不致橫衝直撞。
  徐玄由狗領路,用稍快的速度走著,與鄭容和十指交扣,維持最穩當周密的姿勢,腳步交錯,人影相疊。
  「看到哥哥和啵啵相處愉快,我很高興。」
  「我也很高興妳帶啵啵過來,不然我自己一個人住,工時又不固定,想養狗也顧不來,只能借玩別人家的狗。」
  「正信不就養了一隻黃金獵犬嗎?」
  「我和辛巴有時候會一起玩,不過牠太大隻了,玩到最後都會讓我起疑,不確定到底是我在玩牠,還是牠在玩我。」
  「可以想見。」徐玄聊表同情。「啵啵才小小一隻,皮起來就這麼累人,何況辛巴那種大型犬。好險正信身強力壯,換作是一般人,應該扛不住吧。」
  「徐朱玄。」
  「嗯?」
  「我們在約會,妳不要提起別的男人。」鄭容和含糊說道,輕撞她肩膀一下,像示警也像討饒。
  徐玄被這無中生有的醋意取悅,嘗到另類的玩狗樂趣,忍不住想逗逗對方。「哥哥還敢說?當初要不是有這位『別的男人』雞婆幫忙,我也拿不到你的聯絡方式。」
  「可惡,將功贖罪啊……不然,妳至少不要提到趙獸醫。」
  「人家是獸醫,算不上什麼『別的男人』吧?」
  「他就是。」見她蹙眉,鄭容和言之鑿鑿。「是真的,絕對不是我過度敏感,只是妳的雷達又故障了,而妳並不知道。」
  徐玄瞪著他,無法為自己辯白,畢竟他就是她戀愛鈍感的最大受害者,要論切身之痛,沒人比鄭容和更有資格發言。
  「……我都沒感覺到。」
  「他也不想讓妳感覺到,但他對我就蠻明顯的。」
  徐玄回想兩個男人為數不多的接觸,記起鄭容和傳來的探病影片,趙獸醫為啵啵打針,並且扼要交代醫囑,以她從未聽過的淡漠口吻。
  彼時她與鄭容和還沒交往,但是貌似旁觀者清,趙獸醫有眼力見,在兩人撲朔迷離之際就預知結果,並且即時採取對策。
  如今那段側錄成了鐵證,坐實她過往獲得的親切,並非一視同仁的常態。
  徐玄沉吟半天,思來想去沒個好說法,只能陳述事實。「我和趙獸醫是單純的醫病關係,沒有別的交集,哥哥不喜歡的話,我以後不會再提到他。」
  「瞧妳說的……沒那麼嚴重啦。」鄭容和接過狗繩,另一手握了握她。「妳是把自己人和外人分得很開的類型,要成為妳的『自己人』很難,但是一旦被接納了,地位就不會動搖,這點我還挺放心的。」
  「哥哥當然是自己人,你不會差別對待『徐玄』和『徐朱玄』。」
  「什麼意思?」
  「很多人喜歡螢幕上的我,但不見得也喜歡私底下的我,可能我的乖乖牌形象太深植人心了吧,如果展現出有主見那一面,有些人接受不了。」
  「我覺得沒差啊,『徐玄』和『徐朱玄』都是妳,稱呼不同而已。」
  「可是哥哥只會叫我『徐朱玄』,為什麼?」
  「語感上比較親密?藝名誰都能叫,但是本名只有熟人才會叫。」鄭容和停下腳步,陷入思索。「我們雖然算是同事,但是關係比同事還深厚,那種定位更真實、更特殊,用稱謂來區分最具體。妳對我而言,先是有血有肉的『徐朱玄』,然後才是面向大眾的『徐玄』。」
  徐玄聽著,腳下虛浮,憑空生出難以名狀的懷舊感,好似想像得到自己將反覆回味此刻:邏輯出現漏洞,卻被喜悅自圓其說。
  承襲團員姊姊們的「初戀論」,她以為自己被先後順序綁定取向,擺脫不了銘印效應,才會順應情勢,回鍋與鄭容和走到一塊。
  他有完整的求學歷程,能為她的白卷填上答案,領她惡補學生情侶的尋常情趣,逛遊樂園、違反門禁、制服約會,插旗她的無數個第一次。
  第一印象總是深刻,念舊乃人之常情,徐玄不納罕自己的選擇,卻沒想過,喜新的鄭容和並不厭舊,目光幾度逡巡,仍會停駐於日復一日的嫣紅暮色,愛看原原本本的徐朱玄。

  啵啵不甘被懸崖勒馬,拽著他們繼續向前,兩人漫無目的,乾脆投其所好,依循狗兒的動線,邊走邊聊,不知不覺走到步道盡頭。
  公園步道有很多條,萬變不離其宗,最終都通往半圓形的河岸廣場。廣場前有幾排磨石子階梯,可供民眾席地而坐,觀賞小型街頭演出。
  收假前的廣場沒表演,只有星群與波光,他們在石階一角坐下,放空望向前方。
  「徐朱玄,我下個月會出國一段時間。」
  「開演唱會?」
  「嗯,日本開放得比較早,已經可以舉辦公演了。」
  「難怪你染了頭髮……怎麼沒跟我說?」
  「沒準備好。」
  聽出蹊蹺,徐玄停止搔弄腳邊的啵啵,凝眸打量鄭容和。
  「妳說過,樂團的魅力在於live,那是對的。」他侷促拉過她的手,鄭重按在膝蓋上。「等到疫情更穩定一點,CNBLUE會陸續恢復演出,我們可能就沒辦法像現在隨時見面了。」
  「那有什麼關係,少時回歸時你也——」
  「不,不一樣。下一波忙起來,我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在國內。」
  徐玄打住話頭,察覺他的手勁。「哥哥,你還好嗎?」
  「不太好?」鄭容和慘笑,稍微鬆手。「我最近有一種快要開學的感覺,雖然也想快點見到同學,但又捨不得結束快樂的暑假。」
  「我懂你的感覺,而且這個暑假這麼長,開學前會更難收心。」
  「做我們這行的,放假幾乎等於失業,現在開始有工作做了,我反而有點手足無措,不想破壞目前的生活,很矛盾吧?」
  「人家是從異常回歸正常,我們是從安穩回歸動盪,有排斥感也不奇怪。」徐玄抽回手,將打瞌睡的啵啵抱到腿上。「但是不用擔心,哥哥不是唯一有這種感覺的,這行業這麼多人,大家都會和你一起面對。」
  「包括妳?」
  「包括我。」
  鄭容和套上帽衫的帽子,將束繩拉到最緊,留下一雙濕漉漉的眼睛。
  被他眼巴巴盯著,徐玄評價:「你這樣像一隻被雨淋濕的大型犬。」
  「棄養寵物是違法的,妳不能丟下我。」
  「放一百二十個心吧,乖乖牌都很守法的,何況我這麼冥頑不靈。」
  「什麼冥頑不靈,妳是擇善固執。」
  「哇,這就是我們的差異了,哥哥比我隨和多了,連話都這麼會說。」
  「只有差異,沒有優劣。」鄭容和挨近她,一派實誠。「徐朱玄妳啊,是認定了就不會改變的人,這種特質很難得,我不覺得哪裡不好。」
  小小的火苗自胸口燃起,徐玄正要回應,一陣涼風卻倏忽颳來,帶來絲絲秋意,吹得她縮肩弓腿,反射性往暖源靠去。
  鄭容和不失所望,將她半擁入懷,張口呼出熱氣,為她呵手。「會冷?」
  「還好。」
  「冥頑不靈的傢伙,妳的手冷冰冰呢。」他以她的原話回敬。「我們回去吧,室內比較溫暖,啵啵看起來也累了,可以去我那休息一下。」
  不說險些忘記,她腿上有隻狗睡得酣熟,早已不和主人鬥氣了。
  微風吹散髮絲和心思,徐玄略感心慌意亂,就著碎髮的間隙,不聲不響注視眼前人,雙手被捂得回溫,逐漸暖和起來。
  怎麼可能有人捨得丟下滿眼真誠的狗狗,怎麼可能。
  某種事物被修復昇華,使她身心春暖花開,帶動千百隻蝴蝶翩翩起舞,聯合搧風點火,聲稱現在時機正好,適合孤注一擲闖個禍。
  而她八成哪根筋不對勁,竟覺得這是不錯的主意。
  「哥哥,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在戶外見面?」
  「對耶,之前就算出去約會,也還是待在室內。」
  「你會害怕嗎?被別人看到我們在一起的話。」
  「怕什麼?」鄭容和緊緊包覆她的手。「這就是我,沒什麼好隱瞞的,硬要說的話,頂多害怕新髮色提前曝光。」
  「不怕就好,接下來我要測試你的膽量。」
  「等等!妳記得吧,以前去鬼屋時我——」
  怕得要死。徐玄記得,全部記得,這次卻滿意發現,他並未躲開危險。
  平凡是最好的保護色,他們身上沒有名品華服,戴著防疫用的外科口罩,毫無突出之處,這讓她敢於履行所想,縱容自己短暫得意忘形。
  徐玄摘下其中一邊耳帶,露出素面朝天的臉蛋,靠上去親吻男友,密切接觸不過幾秒,足以害人染疫病倒,也足以令人喜上眉梢。
  「徐朱玄,妳嚇到我了。」鄭容和啞聲說道,模樣卻很開心。
  「新髮色很適合哥哥。」她終於說了,掛回口罩。
  「妳不要轉移話題,嚇完就跑很沒良心。」
  「什麼歪理——」
  「我就無理取鬧。」他湊過來,理直氣壯。
  她無處可逃,於是又拉下口罩,心中有段旋律響起,唱出此刻的欲拒還迎。
  歌曲為歌者揭穿奧秘,點醒身為曲中人的徐玄,情愫之所以復燃,不因雛鳥情結,而是心之所向。無關乎先來後到,只要對象是鄭容和,無論何時何地,她仍會為之傾心,就和歌迷自發應援的歌詞一樣。
  ——即使重生,也會愛你。(다시 태어나도 널 사랑할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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