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HoJi] 請回答(七) 完

李浩沅去海雲臺的那天，果然晴空萬里。
他在海灘上漫步著，耳邊是恩地叨叨絮絮的景點介紹，他沒怎麼仔細聽。任憑她的內容偏頗又失真，充滿個人對家鄉的深厚情感，一點也不像正統觀光導覽。話語雖然零碎，可是語氣裡的珍惜卻足以軟化人心。

她就是有這種本領，否則他現在人不會在這裡。

走了半天他終於開口。「我說妳啊，真以為我來這是為了看海嗎？」拿出釜山男人的氣概，李浩沅毫不廢話。「現在起，好好聽著。」
恩地瞪著他，沒佯裝不知情，只是很氣他如此不解風情。這些話無論如何都該浪漫地說，但是看看現在這氣氛，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倆在對峙。「哥哥你最好也好好說！」惡聲惡氣地，為他壞了自己理想中的場景超級不爽。
氣勢是裝給別人看的，對她則大可不必，浩沅失笑，收起全副武裝。「呀，丫頭，妳這麼沒氣質，誰還敢要啊？」狀似無奈，他不承認自己有所期待。
「你。」鄭恩地毫不畏懼，直勾勾看著他，眼神堅定明確。「哥哥，就是你。」

直到結束共事，他們才開始熟識，撇開自身職業的限制，單純地用年輕男女的心相處，聊得比以往都要深入，而情意的滋長不可預期，當這段關係起了微妙變化時，鄭恩地不是不慌的。
為了李浩沅，向來急性子的她硬是按捺下好奇，與他逐步推進。就算他有所保留、就算他裹足不前，她卻確實感覺到有什麼正在改變。從最初只有自己一頭熱，漸漸地不再是她單方面依賴，他也終於開始願意說說自己的事：遇到瘋狂fans、修改舞步到深夜、團員們偷吃他的應援便當……李浩沅說過的每一句話、每一件事，恩地通通銘記在心。
她自認不是個好記性的人，但只要是關於他的，再零碎的細節都變得清楚分明。生活依舊忙碌，卻因為有了牽掛的事，每一天都變得更有意義，連腦袋運作的方式都不一樣了，這是很神奇的——事態已經再明顯不過。

「妳——」這下子連正式告白都被搶走，浩沅不得不舉白旗，深嘆這人還真是不懂得含蓄。「都被妳做光了，那我要幹嘛？」
「這個嘛……」見他沒糾正自己的話，恩地露出打從心底的甜蜜微笑，主動勾過他的手。「哥哥負責喜歡我就好。」
好像進展得太快了些，浩沅微微皺起眉頭，卻沒推開。「還真敢說啊……」
她笑得燦爛無比，手倒是越勾越緊，緊抓住得來不易的他，好像怕反悔似的。

李浩沅是她那段期間的重要支柱。
拍戲是件累人的事，何況這齣戲的團隊眾星雲集，恩地更是不敢掉以輕心，總是用盡全力，常常得準備到深夜。
怕開燈影響室友睡眠，她有回自己來到客廳背劇本，背到精神不濟開始打瞌睡時，浩沅專屬的短訊鈴聲響起，她勉強回神瞥了一眼，竟湧起滿腔感動。
“剛剛拍完MV，現在超想睡的，妳也別忘了記得休息。”
儘管不曉得他是在什麼情況輸入這些內容的，但畢竟是凌晨四點，可以想見大概也是疲累至極。捎來的問候不算甜蜜，可他終歸還是記得關心自己，那般真摯溫暖、毫無保留。不需要華麗的包裝，那些情意翩然而至，輕輕柔柔地盪進心底，徹徹底底感動了她。
光是喜歡是不夠的，看著那則訊息，鄭恩地第一次動了想談戀愛的念頭。

得商榷才行。「哥哥，你是喜歡我的吧？」冷不防地，她開口問道。
「……說、說什麼傻話。」對方難為情地口吃了，明明平常那麼口齒伶俐的。
這個人果然是慶尚道男人，恩地看著他別過頭的不自在，覺得有種莫名親切感。他這麼彆扭、這麼笨拙，當初怎麼能勝任江俊熙那細膩角色呢？雖然都是新人演員，但是若真要比較起來，她和程詩媛可裡外如一多了。
算了，反正她喜歡的是李浩沅。

就此止步也來不及，她的心比起所有，早已先一步淪陷。藏不住秘密的她只瞞了一週，就逃不過良心的譴責，主動向隊長初瓏告解，卻意外得知他也正在煩惱同一件事。
恩地知道自己有了希望，於是走得越發安心，暗示明示全做盡，以為很快就能手到擒來，甚至有點勝券在握。怎知李浩沅一板一眼，對自己的殷勤不動於衷，搞得她既生氣又無奈，再也受不了曖昧不明，於是吃了秤砣鐵了心，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，做出成年後最冒險的魯莽行動，直接向他坦露心意，逼他面對一切、面對她。
而他終於堪堪轉身，緩緩來到。

兩人又默默走了一段，這次輪到他先發難。
「丫頭，我們——」浩沅在內心掙扎一會兒，才不得不說出那字眼：「在『交往』的事，如果曝光了，妳想過後果嗎？」
她面色一黯，鬆開緊拽著他的手臂。「……我知道。」小指仍不甘心地勾著他的，戀戀不捨。
「妳喔……」浩沅不加點破，心知她必然和自己一樣清楚：「不後悔？」
「沒辦法啊，除了哥哥之外，就沒人要我了。」她自嘲道，半無奈地撇下嘴角。
浩沅愕然，未料她的樂觀這般無可救藥，隨後卻一改過去的庸人自擾，欣然接受答案。「那我只好犧牲小我，造福大眾了。」他牽起她猶豫不決的手，化指尖的藕斷絲連，為緊密扣合的十指相依。

恩地大撼，感受到他的膚觸與體貼，霎時就糊了視線。
用什麼角度看待事物是由自己決定的，而他現在決定與她一同。

「你害人不淺，尤其對我。」口頭上這麼說，她卻緊緊握住了他，笑彎起的雙眼濕潤迷離。
「妳不相上下。」浩沅疼愛地揉了揉她的頭，承受寒冷的海風撲面，一如身旁人兒的淚水微鹹，她的髮絲在他指間飛揚起舞。
恩地哭中帶笑，分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情緒，只是偎著他一直走。沙灘上留下的足跡深陷，他來時的每一步如此慎重；海浪一波波拍打上岸，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席捲了她。

確認。

眺望著遠處的廣安大橋，她忽然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，不正是自己新戲的片頭嗎？
只是略有不同。「哥哥，我覺得你比趙寅成前輩還帥。」
「是嗎？」他想了想，出於禮貌也同樣回應，唯獨稍稍修改了下：「我覺得妳……沒有宋慧喬前輩漂亮。」
「呀！」
果然又是重重一拳，浩沅硬生接下，不疾不徐補上重點：「但是我比較喜歡妳。」
只見她先是驚訝、然後感動、然後得意，一張臉換過好幾輪表情，最後停在沾沾自喜，看在他眼底全可愛極了，浩沅知道自己做了正確的抉擇。
「恩地啊。」
「嗯？」
「謝謝妳帶我來。」
「不。」鄭恩地停下腳步，看著他一字一句慢慢說道：「謝謝你願意過來。」
李浩沅一怔，然後緩緩地笑了，張手將她擁入懷中。

那年冬天，風吹起。
在最熟悉的家鄉，與最渴望的人，愛情正開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