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英資] 後座(六) 完

　　直到此刻他這麼說。

　　不同於她百般費心將他逐出生活圈，他卻在一開始就將她納入責任範圍，連這種小事都先一步預想過了。她鼻頭一酸，忽然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壞心。
　　「喂？妳有在聽嗎？」遠處傳來呼喚。
　　「喔，有。」她吸吸鼻子，看著便條紙上的“機車”兩字，再三思考後劃掉了，要載就讓他載吧。
　　「那就好。」他鬆了口氣，又繼續就事論事地討論行李清單。「妳安全帽也不用準備了啦，反正我最近要買新的，到時候一次買兩頂，還可以順便殺個價。對了，大李他們說九月底要在台北見個面，我那時是沒事啦，妳看一下行事曆，可以的話就一起去吧－－」
　　她打斷他。「欸，我發現一件事。」
　　「怎樣？妳沒空喔？」
　　「不是啦！」她笑著否認，發現這人真是可愛得緊，儘管當事人超討厭這形容詞。「我這樣算一算，足足有十年耶。」
　　他沒問十年的意思，同她了然於心。「還好啦，至少不是孽緣吧？」
　　「當然不是。」她肯定地道，在便條紙上寫上數字“10”，然後像標明重點那般，圈了一圈又一圈。「還有，安全帽還是我自己買吧！」實在不想再麻煩他了。
　　可惜人家完全會錯意。「放心啦，妳那頂一定是最乾淨的，反正也只給妳戴，妳不是不喜歡和別人共用東西嗎？」
　　她國中時期確實說過類似的話，還因此拒絕和他同桌念書，這情況直到上了高中、她請他指導英文作文時才改善，一來是因為有所需求，二來則是她意識到他不算“別人”了。
　　過去隨口提及的小事，沒想到他一記就記到現在，甚至自己也為此配合，買了她專屬的安全帽、給她專屬的後座、當她專屬的司機……不愧是準法律系學生，其心思之縝密，令人不讚嘆都難。

　　其實說穿了，所有人事物中，她最不想和人共用的，就是他吧？
　　投石問路比較保險，先表個態吧。「有一句話我一直忘了說。」
　　「什麼？」
　　「阿Ben，我很高興認識你。」一說才發現，好久沒叫他綽號了。
　　「現在才說不會太遲了嗎？林同學。」他在另一頭大笑，一副被打敗的口吻，然後又重新清嗓申明道：「不過，我也是。」
　　「我知道。」她甜甜應道，前所未有地慶幸。
　　他是除了家人之外，認識自己最久、最深的人，哪怕之後必須前往遠地求學，只要他還在身邊，她就會感到安心。未來會有很多變數，他是唯一的確定，而她深信不疑。
　　這樣難得的一個人，可不是到處都遇得上，她上哪去再去找一個十年？不管兩人的關係將來會變得怎麼樣，她都不感到擔心，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位置，總有一天會找到的，他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。
　　她看著便條紙上的“10”，覺得這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
　　「你媽叫我把你看緊了。」
　　「嘖，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？」他挫敗地嘆了口氣，卻很快認命接受這無奈的事實。「算了，我的後座上一直都有妳，叫她大可放心啦，我跑都跑不掉。」
　　「你最好也不要跑。」她涼聲提醒，藏不住話裡的笑意。「我還想和你一起去兜風呢！」
　　「當真？說走就走？」
　　「我說真的。」
　　「我等等過去接妳！」
　　「好。」她掛掉電話，順手又將紙上的數字圈了一輪，這次畫的形狀是愛心，充滿雀躍與歡愉的期待。
　　上大學之後，如果有機會的話，她想藉著不喜共用的名義，要他不要再載別人了，後座可不是誰都能坐的。不把握機會不行了，前六年他們是隨時會被取代的朋友關係，未來的這四年，她想嘗試看看新的身分，也許……成為他後座的專屬乘客？
　　她想著想著笑出聲來，不禁期待起第七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