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YeolKyung] 搬遷(七)

雖然兼有偶像身分，但說穿了兩人還是少男少女，談起戀愛大抵都是差不多的模樣，時常會一起吃飯、逛街、看電影，只是時間和地點都比較冷僻而已，李成烈不覺得自己比較特別，也未深思過他們和普通情侶有什麼不同。
自己的愛情進展得十分順利，然而團員的卻不然。
看見李浩沅焦躁地在客廳走來走去，李成烈就知道肯定釜山情侶肯定又有事了，之前和自己無關不打緊，現在既然身在同一條船，適時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，於是他抓準了時機，見縫插針探探口風。
「你又惹恩地生氣啦？」
「那個『又』字是哪來的？」李浩沅不爽地瞪他一眼。「管好你自己吧！」
「喔。」碰了一鼻子灰，李成烈搔搔頭，只好繼續看團員在眼前無限蹀踱，心理忖度直到現在都還沒遇到這種問題的自己正常嗎？
除了冒險的事情外，基本上洪瑜暻都對所有要求來者不拒，總是順從乖巧地依循男友的腳步，說一不二的個性貫徹始終，對他相當禮遇，把女朋友的角色扮演得完美無比。
李成烈一直覺得不錯，如今見了團員這樣，想想才發現不太對勁。再甜蜜的情侶，肯定都會鬧些小彆扭，但他倆別說是吵架了，連意見不合都鮮少出現，因為洪瑜暻向來無條件配合。饒是李成烈再有主見，也不免覺得有點無措，何況他本來就是挺隨興的人，她既然沒有意見，他一個人便更加徬徨了。
想著想著，他忍不住又發問：「你們常常這樣……呃、吵架嗎？」
李浩沅終於停下腳步，貌似認真地回想了一會兒，最後給出的答案卻不輕不重。「其實還好啦……而且也沒空。」偶像忙得很，何況大勢如他和她。
「那……我和瑜暻都不吵架，這正常嗎？」
「……你只是想炫耀吧！」瞪視的眼神更加強烈，李浩沅當下決定結束這個話題，省得自己氣上加氣。
見團員好像沒有要繼續搭理的意思，不知道自己哪裡讓人誤會的李成烈更加疑惑了，他並不想任何炫耀事啊？只好有機會再找洪瑜暻討論了，李成烈聳聳肩，打算問問女友看法，說不定她恰巧有苦難言呢？他可是很願意傾聽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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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想到這麼一問，卻問出事情的盲點。
又是深夜約會，兩人看完午夜場電影後，到路邊的小吃攤吃宵夜，李成烈嚼著炒年糕，閒聊似地和女友提起那對釜山男女。「恩地最近還好嗎？」
「哦，沒什麼事，應該很快就好了。」不愧是情侶，不用問也知道他指哪件事。洪瑜暻連頭都沒抬，專注在食物上頭，沾了辣醬的嘴唇紅通通的。
「情侶好像都這樣？吵吵鬧鬧的。」見女友沒有反應，李成烈更進一步徵詢她的意見。「我們這樣子……不奇怪嗎？」
「奇怪？」
「就是……不吵架。」
聽見他這麼說，洪瑜暻慢慢放下手中的竹籤，用面紙擦了擦嘴唇，平靜反問：「這樣挺好的不是嗎？」她淡淡說道。「我們好聚好散。」
她的回應猶如當頭澆下大盆冰水，李成烈渾身一僵，來不及撐開保護傘，硬是淋了個寒冷徹骨，成了狼狽無比的落湯雞。明明吃著暖呼呼的東西，他卻不自覺打了個冷顫，瑟瑟發抖不停，湊不出一句答覆，多想效法李浩沅那樣質問：“那個『散』字是哪來的？”，但是問了也於事無補。
敏感的洪瑜暻很快發現男友不對勁，她停下所有動作，有點擔憂地看著他，眼神傳遞關心的探問，沒有惡意、純然真誠，跟剛剛說話的時候一樣。
看著女友的笑容，這是李成烈第一次知道兩人對這段愛情的認知有如此之大的落差。他固然沒有天真到覺得可以永久交往下去，但至少會想盡可能地延長這段時光；洪瑜暻卻不然，她從一開始就預想著結束，並不是有心終結，而是她比任何人都更有自覺，這其中也包含了他。
李成烈扯出一個安慰的笑容，要女友別擔心，隨後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，聊起稍早看的電影，決定從此將這件事情深埋心底，就算知道她說的對、就算知道遲早會成真，但現下他不願去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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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日，為了下週的海外演出，團員們全員到齊練舞，行程依舊空白的李成烈總算有事可做，練習得額外勤奮，狀況比其他人都還要好。
練習告一段落後，金聖圭走過來拍拍他，難得大方給予稱讚：「不錯嘛，看來放長假不是只用來戀愛啊？」口氣有點揶揄，臉上卻是讚許的表情。
李成烈嘿嘿笑著，擦擦脖子的熱汗，不置可否。
洪瑜暻埋首於書堆的時候，他全泡在練習室裡了，藉由忙碌來驅逐兩人短暫分離的空檔。她過的日子越發循序穩定；他卻恰恰相反，沒有任何不順心的事，卻比前陣子更加戰戰惶惶，因此亟需找事來排遣。
隨手拿起手機檢視，正好看見她傳來的訊息，說她們也剛結束練習，要他好好加油，文末不忘附上打氣的小圖案。從頭到尾都很洪瑜暻的風格，簡單但是窩心十足，李成烈快速回復，劈頭就邀功“我被圭兄稱讚了”，隨後又交待她晚餐吃多點，記得補回練習的能量，送出後抬頭才看見李浩沅幸災樂禍的模樣。
「終於吵了？」
「嗯？沒有啊？」他回想了一下，剛剛的對話內容並無任何不妥，團員到底哪來錯誤認知？「幹嘛這樣問？」
「不然你的表情怎麼這樣？」
「哪樣？」
一旁看著的李成鍾默默丟出一句。「如喪考妣。」
「呀李成鍾！」李成烈惡狠狠地推了他一把，又忙著將其他點頭認同的團員一一驅離，真正清靜下來後，他卻無力地鬆開手機，不自覺耷拉下肩膀。
那麼明顯嗎？
李成烈不只一次疑惑為何洪瑜暻會答應交往請求，卻始終都沒有開口問，深怕她的答案太過殘忍，會毀掉他得來不易的勇氣，寧可矇起雙眼逃避真相，也不敢正面探問洪瑜暻的真心，“妳愛我哪點？”不是他會說的話，而且就算開口問了，洪瑜暻肯定也只會笑笑回答“全部”。
她的心裡有太多話永遠不會對他說，李成烈心知肚明，也知事地絕口不提，只是抱著僥倖的心態，小心維繫這段搖搖欲墜的愛情，走一步算一步，直到她喊停的那天──可是她，一直沒有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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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初，兩團在泰國有大型公演，這是他們交往之後，第一次一起出國、同台演出。
李成烈不是沒有期待的，離開楓葉紛飛的寒冷母國，進入燠熱猶存的赤道國家，所有事似乎都有回暖復甦的可能，更甚者，說不定有機會沸騰燃燒。雖然他的行程滿得難以想像，根本沒有私人時間；她則是因為公司管制嚴謹，不能隨意亂跑逗留，兩人幾乎毫無機會見面。但總是要碰碰運氣嘛，說不定就遇上了呢？
就賭那微乎其微的機率，李成烈放下平時不離手的遊戲機，把握待機的時間，故意在後台晃來晃去，對所有前後輩好聲問候，還被問了今天心情是不是特別好？他笑笑說哪裡，一直都挺好的。
「好久不見啊，最近幹嘛呢？」
「就那樣活著囉。」

金明洙陪著他無所事事，背著形影不離的相機，記錄下他與同行們交涉的畫面，聽他說些不著邊際的問候語，然後拍幾張認證照聊表紀念，這舉動通常不會遭到拒絕，藝人們總是熱愛鏡頭。
可惜李成烈畢竟不是南優鉉，沒有天生的公關性格，等啊等等不到人，很快就感到不耐煩了，他扯扯金明洙的袖口打算回去，孰料對方一動不動，他順著他的視線一看，迎面而來的不正是女友嗎？洪瑜暻和孫娜恩手挽著手走過來了。
「啊，前輩您好。」
「嗨。」他欣然接受洪瑜暻的禮貌招呼，若無其事推開團員快門不停的鏡頭。「表演完了嗎？」
她沒有說話，倒是勾住她的孫娜恩乖巧回答：「還沒，等一下才是我們。」
李成烈不經意瞥過她們緊扣的雙手，不知怎地有點吃味，幸沒表露出來。「好好做啊，加油！」
「加油。」金明洙在一旁不輕不重跟著補上。
「前輩您也是，演出順利。」洪瑜暻謝過他們，不著痕跡結束對話，拉著娜恩就往其他地方去了，所有進對應對拿捏得恰到好處，不失毫米，萬分合宜。
期待已久的偶遇，短得措手不及。

「很懂事嘛。」團員總算捨得放下相機，看著她們的背影說道。
「嗯啊。」
「不過……瑜暻小姐對你……」
「我知道，不要說。」
說不出的不痛快，在喉間瀰漫、化開，李成烈覺得有點喘不過氣，分不清是後臺太過擁擠，還是自己的心太狹小，容不下一句實話？
金明洙渾然不覺身旁團員心中的百感交集，埋頭檢視方才拍的照片。那些青春開朗的笑顏，張張鮮明完美的面容，卻沒有任何一位值得停留，他快速翻過幾張，直到看見那兩位女孩，金明洙一頓，精緻臉龐罕見地皺起眉。
木然接過他遞過來的相機，李成烈垂下視線，看見畫面後同樣一愣。那是幾分鐘前洪瑜暻和孫娜恩朝他們走來時，金明洙隨機拍下的相片，就如同身旁的孫娜恩，洪瑜暻笑得一派開心，沒有絲毫擔憂的樣子，恰恰符合她們主打的清純形象，那和李成烈所感受到的分明不同──他怎麼可能沒發現，她的不寧？
「你看見什麼？」
「你覺得呢？」金明洙反問，臉上面無表情。
李成烈陷入沉默，移不開視線，眼底看見的卻是她離去那抹殘影，如此決絕。
「兄，你看見的和我不一樣吧。」難得喚他兄長，金明洙一臉無所謂的樣子，用肯定句說話。「你又看見什麼呢？」
「……回去吧。」李成烈將相機推回他身上，轉身大步離去，毫不關心自己力道過猛，撞得團員肚腹生疼。
還不如，不要遇見。
他忽然感到口乾舌燥，想起那天金聖圭的不屑神情，似是已經預知到這一刻。
自家隊長本來就是個隨心所欲得有點過分的人，他所的說話固然不甚好聽，但常常最一針見血，大抵來說也確實挺有用，團員們討厭歸討厭，多少還是聽得進去，李成烈再怎麼不爽，也知道他那時說的沒錯。
──不夠成熟的他，真的能守住這段不被看好的愛情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