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YeolKyung] 搬遷(八) 上

十一月，緊鑼密鼓的考季終於來到。
身為學生藝人，洪瑜暻不用參加高考，但面對大學自主招生同樣如臨大敵，忙著準備術科和學科，近期別說是約會了，連和團員們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，最後她甚至暫時搬出宿舍，待在家裡專心準備。

考試當天，洪瑜暻早早起了床，一開手機就發現團員們的訊息。是一段簡短的影片，如同她們過去錄給考生們的加油影片，有著正面鼓勵的話語之餘，還有團員們滿滿的支持，過去是負責加油的人，現在反而成為被應援的對象了，感覺還真是奇妙。
得到A Pink六位團員加持，又陸陸續續收到朋友們的祝福，洪瑜暻一早就神清氣爽，快速沖了個澡後，下樓和父母共進早餐，並且在他們的陪同之下前往試場。
同年紀的演藝圈朋友中，有意繼續升學的人並不多，其他要不直接放棄考試、要不應考後不就讀，像她這般依照正常程序走的人，反而寥寥可數。雖然孤軍奮戰， 但洪瑜暻並不後悔這麼做，或許和家庭背景有關，父母不反對她進演藝圈，卻早就聲明不得荒廢學業，她自己也是這麼想的，都說是「學生藝人」了，總要盡點學生 本分。
因為是自主招生，各大學考試時間不一，前來報導的媒體並不多，洪瑜暻鬆了口氣，慶幸可以不受干擾，在最平靜的狀態下應考，簡單回答完記者的幾個問題後，她就專心進入最後複習。

第一節筆試前五分鐘，始終無聲無息的男友來了電話。
「喂？」
「……親愛的。」難得撒嬌的李成烈聲音很低，說出的字句含糊不清。
洪瑜暻下意識看看腕錶，這時間是他的睡眠時間，他卻強撐起來給自己打電話，她放軟了語調：「哦，我聽著。」
「準備好了嗎？」
「差不多了。」
「緊張嗎？」
「還好。」你聽起來比較起緊張吧？她本想取笑他，想想還是作罷。
「不要緊張，妳很優秀我知道。」
「嗯。」
「好好做啊。」
「嗯。」
「考完後帶妳出去玩。」
兩人還真的有段時間沒見面了呢，她欣然允諾。「好。」
「總之加油，為妳應援！」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，還沒適應晨型人的生活，李成烈急速疲倦。「喔好睏……」
傳來呵欠的聲音太過真實，洪瑜暻想起過去兩人在咖啡廳等待時，他在身旁打瞌睡的模樣，也是這樣要睡不醒。「謝謝，哥哥快去睡吧！」說著便要掛斷。
「──等等！還有……」
「你說？」
「我……」對方頓了幾秒，然後彷彿下定決心才開口。「等妳回來。」
這句話說得特別小聲，卻是最真摯的一句。
她眼眶一熱，思及他這陣子的體諒，感慨萬分。「哦，我去去就回。」
提醒入場的鐘聲響起，另一頭的李成烈也聽見了，隨口交代了幾句便結束通話。聽出男友嗓音裡的壓抑，洪瑜暻何嘗又不是思念氾濫，不過一想到結束就可以見面了，她便覺得充滿動力，積極的程度更甚以往。

重重吐了口氣，洪瑜暻重新整理心情，將手機關機、起身收拾文具，然後隨著其他考生進入考場。男友的來電有效化解了臨考的壓迫感，此時她心中沒有任何掛念，前所未有地輕盈，對於即將到來的考試毫不緊張，已經準備好從容應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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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底，兩人終於騰出時間見面。

他第一次約得那麼早，清晨五點半、天都還沒亮呢，洪瑜暻猜想是為了避開人群，畢竟這是他們首次獨自出遊，重要性不言而喻，自然馬虎不得。
她一如既往地提早到了，悄悄捉緊羽絨衣一角，在約定地點靜立等候，帶著近鄉情怯的感覺，眼看李成烈迎面走來。
「你瘦了嗎？」她右手湊近他的臉，不知為何不敢觸碰。
「有一點。」他無所謂地笑道，就近牽起她的手。「總算等到妳出關了。」
「……抱歉讓你久等了。」
「沒事啦，妳認真念書、我就認真練習囉！」他還是笑得一派輕鬆，握著她的手勁比平常更大，洪瑜暻當然察覺到了，因為並不吃痛就沒提出來。
感受到他的緊張，她主動聊些輕鬆的話題：「我們要去哪啊？」
「去了不就知道了？」談起策畫已久的旅行，李成烈總算稍微來了精神。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事前做了一番功課，向喜歡到處晃蕩的金明洙請教地點，結果意外搞得所有團員都知道這件事，還講好了要幫他保密。「妳出門前沒被刁難吧？」
「沒有。」她搖搖頭，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。
他想想也是，洪瑜暻形象良好，說要請假自然是沒人會起疑的。

兩人談談笑笑坐上高速巴士。李成烈原本打算驅車前往，但想起自己路考沒過、又不可能拜託經紀人，不得已才遷就大眾運輸工具，還特意避開人潮上上下下的火車，選了一次到底的高速巴士，當然這些考量洪瑜暻都不知道。
車程不算短，大約三、四個小時，但因為兩人久未見面，都累積了好些事要和對方分享，一路上反而叨叨絮絮說個沒完。然而和往常不同的是，這次大部分是洪瑜暻說、李成烈聽，偶爾她驚覺自己說得太多了，有意讓他接過發話權，他也會佯裝沒有感應，讓她不得不繼續說下去。洪瑜暻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，考生生活也乏善可陳，不足以讓人滔滔不絕，說著說著真的沒話講了，只好哭喪著臉投降。
「你都不說。」嬌嗔的口吻，大有譴責意味。
「我平常說得夠多了嘛。」李成烈攤攤手，心想要不是她頭上還戴著毛帽，他真想寵溺地揉一把。為了避免真的實踐此舉，他趕緊移開視線，看看窗外風景，這才發現目的地已近。「──快到了，準備下車吧。」

一下車，寒冷立刻襲來，洪瑜暻冷得倒抽一口氣。昨晚查詢天氣預報時就知道會降雪，但沒想到雪勢這麼大，她不禁弓起整個身子，躲避迎面而至的風雪，感覺到李成烈略略往前一擋，不經意遮住了後頭的人。
她瞥見他忙碌地張羅手上資料。「那是什麼？」
「啊、沒什麼啦──」
無視男友的慌張，她大膽地抽取而過，兜近眼前一看，不禁大吃一驚。
那是滿滿的行程規劃，從交通工具、搭乘路線、花費時間的金錢、沿途景點、轉乘資訊……諸如此類林林總總的瑣事，上頭都做了細緻安排，甚至連備案行程都有！看著密密麻麻的修改筆跡，洪瑜暻愕然望向李成烈。
對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。「不好意思啦，結果忘了查天氣……」
「沒關係、那個，哥哥你──」哽咽忽至，她硬是忍下鼻酸，重新清嗓才開口。「你剛剛在找什麼？」
「我在查接下來怎麼走……」只見他左看右看，就是瞧不出個所以然。
洪瑜暻啞然失笑，伸手指向凌亂筆記的一角。「這裡啦……你自己寫的。」
「對耶！」李成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。「不愧是考生，果然很會抓重點。」
「我只是剛好看懂你的亂中有序。」她不願居功，大方認證他的努力。「走吧。」

看看現在風雪這麼大，真難想像他們上次見面時，還過著穿短袖都嫌熱的天氣呢。
洪瑜暻想起上個月在泰國公演的時候，她在後台螢幕觀看恩地和Hoya的MC轉播。兩個不是主持出身的人，除了照本宣科別無他法，可是因為彼此熟絡，合作起來還挺有模有樣的，可以即時遮掩對方不足的部分，默契盡在不言中，她當時暗地裡有些羨慕。
可是如今看著和李成烈交握的手，洪瑜暻不這麼覺得了。
公開同台固然令人稱羨，但不是非效法不可，如果私下交往就能滿足的話，又何必非得告諸天下？公私本來就該分明，她也盡可能避免和他在公眾場合接觸，公司前輩選擇公開戀愛，在她看來沒有比較容易。不管在檯面上或檯面下都無所謂吧，只要能在一起就好了，身為偶像的他們，哪還能期望什麼呢？

李成烈走在前頭，好似感應到什麼，輕輕拽了一把，將她拉近自己。「不冷嗎？」
「還好。」明明已經這麼回答了，他卻還是不由分說將兩人的手收進口袋，她在裡頭觸到那份摺疊起來的行程表，猜想男友也許比想像中更細膩。
他們初識的時候，因為兩團宿舍同棟，他偶爾會順路護送她回家，那時也像這樣，他總是一馬當先走在前頭，擋去未知的危險，確保她的安全。只要躲在他身後，洪瑜暻就感到無比安心，那時的她還不曉得，他其實是個可以倚靠的人。
稍早再見男友的那一剎那，她突然敏銳地感受到他的轉變。距離上次見面也不過一個月多，他卻好像換了個人似的，一時竟讓她有些認不出來，那個面無表情、步履穩重的人是誰？她認識的李成烈，無論何時都是歡欣鼓舞、步伐輕快的。

「啊、都忘了問。」他忽然停下，轉過頭認真盯著她看。「妳考得怎麼樣？」
哪有人問得這麼直接的……不過她還是照實答了：「蠻順利的。」
「哇，真的大發啊！」李成烈驚喜地道，比當事人還開心。「錄取了記得通知我啊！」
她不用想都猜得出來。「哥哥要幫我慶祝嗎？」
「不管結果怎麼樣，我都會幫妳慶祝的，因為妳很努力嘛。」
「……謝謝。」
才覺得有些陌生而已，這個人就又變回自己熟悉的模樣了。洪瑜暻靜靜看著李成烈，知道他確實有哪裡改變了，卻說不出個所以然。
幸好可以肯定的是，作為一個男友來說，他真的沒問題了。有時是淘氣的男孩，相處起來沒有負擔，讓她無憂無慮地享受戀愛；然而在需要的時候，卻也能當起成熟穩重的男人，給予她最周全完備的款待。
──別無所求了。

洪瑜暻由他牽著前進，這才發現自己很久沒出遠門了。這陣子過著定點不動的生活，平常出沒的地點不外乎宿舍、公司、學院，能像這樣出外透氣的機會少之又少，何況和李成烈一起──思及此，她攬住他的手臂，渾然不覺寒冷。
能走多久是多久吧，倘若一切結束在此刻，自己也不會有遺憾了，洪瑜暻想。